沈棠赶到东市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人。</p>

她左右察看，未曾发现沈清禾的身影。</p>

张钧打探后回报，“小姐，二小姐乘坐马车，亲自给京中三品以上官员家，送炭火去了。”</p>

“走的时候，带走了至少二十几车炭火。”</p>

沈棠讥讽地翘起唇角，“她倒是会谄媚讨好。”</p>

她轻甩着手中的红色马鞭，有节奏地拍打着手心，决定道：“那咱们就在这里等她回来。”</p>

“好。”青黛点头，随即提醒道：“小姐，外面风大，不如你先进马车休息吧。”</p>

“等二小姐回来了，奴婢再叫你。”</p>

沈棠刚想点头答应，就听到店铺门口一阵喧闹声传来。</p>

“求您大发慈悲，先让我们赊账吧，天气太冷了，再这么下去，孩子就被冻死了！”</p>

一个粗布衣衫的女子，怀中抱着孩子，哀求地看着商铺管事。</p>

八字胡的管事闻言，顿时面色一寒。</p>

厉声道：“赊账？都给你们赊账，我们这店铺还开不开了？”</p>

“没钱就赶紧走开，别打扰别的买家！”</p>

他嫌恶地挥着手，让店小二驱赶众人。</p>

女子面色涨红，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在店小二的推搡中，难堪地喊出声。</p>

“掌柜的您行行好，我孩儿才八个月大，他本就受了惊吓，如今有些发热。若是再受风寒，怕是就活不成了啊！”</p>

“求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p>

女子哑着嗓子，泪水崩溃地落下。</p>

掌柜侧了侧身子，表情很是不好。</p>

怒斥道：“你这妇人，怎么这般胡搅蛮缠？”</p>

妇人连连摇头，“掌柜的，我们不是不给钱。”</p>

“房屋倒塌得突然，逃命出来已是不易，并未顾得上拿银钱。”</p>

“如今，家里的男子正在废墟中尽力挖掘，一拿到钱，定马上给您送来！”</p>

“求您了，我愿意立下契约，定然准时还钱。”</p>

妇人乞求地连连磕头，怀中的孩子哭声微弱。</p>

掌柜却根本不听，嫌恶地摆摆手。</p>

“这京都这么大，你们若是赖账不还，我怎么跟上边交代。”</p>

随即，指挥店小二。</p>

“都瞎了么？赶紧把人拉开，别耽误我做营生！”</p>

店小二急忙上前，不顾女子的哭喊，把人拉开。</p>

掌柜满意地笑了笑，招呼后面的人。</p>

“后面的，有谁要买炭火，抓紧哦，一会可能就没了。”</p>

“我我我！”</p>

“掌柜的，我要炭火！”</p>

如今京都中只有这一处售卖炭火，若是买不上，家人就要挨冻了。</p>

他们顿时顾不得怜悯那妇人，一拥而上，开始争抢。</p>

一个精壮的男子，挤到了最前面。</p>

手中扔出二十两白银，高喊道：“掌柜，我要烟柳炭。”</p>

“好！”掌柜喜笑颜开的收下钱，吩咐店小二，“给他拿炭。”</p>

男子一喜，急忙指挥身后家丁，“快，把马车推过来。”</p>

两百斤的烟柳炭，光靠人力可拿不动。</p>

马车还未曾挤进来，男子就感觉手中一重，一个小布包被塞了进来。</p>

掌柜见状，急忙驱赶，“你的东西给你了，快让开吧，别耽误身后的客人。”</p>

男子愣愣地看着手中最多二十斤烟柳炭，傻了眼。</p>

急忙问道：“掌柜，这不对啊！”</p>

“烟柳炭一百两可以购买一千斤，我给了你二十两，应该有两百斤才对啊。”</p>

“我这顶多才二十斤，数量不对啊！”</p>

就算是比从前涨了三倍的价格，也该有六七十斤。</p>

这二十斤不到，定是给少了吧。</p>

听到男子的质问，掌柜面色不悦。</p>

“烟柳炭耐烧、烟尘也少，本就珍贵。”</p>

“如今店铺中剩余不多，自然要适当涨价。”</p>

“可是你这涨的也太多了，刚刚还不是这个价格呢。”男子面露为难。</p>

掌柜冷哼一声，“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东西越少，自然价格越高。”</p>

“哪有这样的道理？”</p>

“怎么没有！”掌柜声音陡然提高。</p>

振振有词道：“这是我们锦云商会的会长，亲口告诉我们的。”</p>

“叫什么来着，好像是‘价格随价值上下波动’，你若是有问题，去找我们会长说去。”</p>

“你们会长？那是谁，之前怎么没听说过？”男子面露疑惑。</p>

掌柜扬起下巴，冷哼一声，“你自然没听过，这锦云商会是近几日新成立的。”</p>

“会长就是骠骑将军府的二小姐，沈二姑娘。”</p>

“不妨告诉你们，现在全城的炭火都集中在一处，若是你们不要，也别想在别处买到。”</p>

说罢，掌柜不屑地看了男子一眼。</p>

“你若是觉得贵，可以选灶炭。不然就闪开路，别耽误我们做生意。”</p>

“灶炭？”男子心里有些不情愿。</p>

灶炭燃烧时会有浓烟，就连普通人家都很少用了。</p>

只是想到家中冻得瑟瑟发抖的一家老小，他咬了咬牙，还是同意了。</p>

“掌柜，给我换成灶炭。”</p>

他把手中的布袋递回去，家里的马车也总算挤了过来。</p>

就在他准备指挥人装车的时候，再次被惊了一下。</p>

看着地上半人高的布袋，男子目露惊愕。</p>

“掌柜！这怎么才五十斤？”</p>

灶炭一向便宜，四十两银子就可以买一千斤，二十两银子，怎么也该有五百斤啊。</p>

屡次被男子质问，掌柜面露不悦。</p>

不耐烦道：“如今炭火短缺，涨些价格又如何？这灶炭一两银子二斤半，你爱要不要。”</p>

男子气得胸膛起伏，“这不是涨些，你这是涨了十倍！”</p>

“你要是不买，后面有的是人要买。”掌柜顿时让店小二驱赶来人。</p>

身后本要购买的人，听到价格如此高，下意识后退一步。</p>

吵吵嚷嚷道：</p>

“天呐，这也太贵了吧！简直比猪肉都贵。”</p>

“这要是买了炭火，下半年，大家都要一起饿死了。”</p>

“掌柜的，你便宜点吧，涨价这么多，不是要我们的命么？”</p>

掌柜听到众人的质疑声，烦躁地摆摆手。</p>

不客气道：“若是买不起，就要认命。”</p>

他捋了捋胡须，倨傲道：“现如今，贱命可是不值钱的。”</p>

此言一出，百姓们皆面露气愤，却又不敢直言。</p>

正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人群后传来。</p>

“贱命不值钱，不知道掌柜你的命，值多少钱？”沈棠眉眼冷峭，拎着长鞭的手微微用力。</p>

随着她走过，周围人不自觉让开一条路。</p>

听到沈棠的嘲讽声，掌柜脸色难看的直视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