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焱微微摇头。</p>
示意一旁的许姨娘，“把名籍交给母亲，上面有孙管事和芸姨娘的身份信息。”</p>
“芸姨娘本就是孙管事家收养的女子，并不是血亲。”</p>
“自然更谈不上什么外甥肖舅。”</p>
沈焱声音淡淡，余光瞥到沈老夫人气得手抖，顺手把手边温热的茶水推了过去。</p>
沈老夫人脸色发青，猛灌了好几口茶，才说得出话。</p>
咬牙切齿地逼问芸姨娘。</p>
“芸姨娘，当初你不是说，这是你的亲哥哥。他从小便得了不足之症，无法人道，你为了帮他治病，才卖身入府。”</p>
“你倒是给老身解释一下，这亲哥哥如何变成了情哥哥？”</p>
芸姨娘被吓得浑身发抖，被常嬷嬷硬拽了起来。</p>
小声道：“哥哥……哥哥确实生了重病。”</p>
只是那句不能人道，确实是假的。</p>
她心虚地垂下眉眼，可怜道：“妾身，妾身只想找个安身立命之所。本无心欺瞒老夫人 。”</p>
此言一出，无异于承认了沈知韫他们野种的身份。</p>
沈知韫最后一丝希冀消失。</p>
他双眼赤红，恼怒地瞪着芸姨娘。</p>
“姨娘，你是傻……”</p>
话未说完，沈知韫视线定格在芸姨娘隆起的小腹，口中的话戛然而止。</p>
“你……你竟然……怀了孩子？”</p>
沈知韫脸色发白。</p>
他这才明白，芸姨娘为何那么轻易地承认了。</p>
实在证据确凿，辩无可辩。</p>
沈老夫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无情的打碎。</p>
她脑袋“嗡”地一下，双眼发黑，从椅子上栽倒下去。</p>
常嬷嬷眼疾手快，急忙叫来了府医，为她施针。</p>
半个时辰后，沈老夫人缓缓睁开眼，恢复了意识。</p>
府医这才收回银针。</p>
临走之前，他不忘嘱咐众人。</p>
“老夫人年纪大了，又素有旧疾，日后千万要保持心情平静，勿要大喜大悲。”</p>
“否则再有个三两次，老夫人怕是要有中风的征兆。”</p>
众人自是连连点头应允。</p>
待府医走后，沈知韫小心地给沈老夫人递来药碗。</p>
小心翼翼道：“祖母，药好了，您快趁热服用吧，以免损了药效。”</p>
他俯着身，手指擎着滚烫的药碗，被烫得指尖发红也未曾松手。</p>
若是往常，沈老夫人定要感动得热泪盈眶。</p>
此时，却厌烦地挥翻了药碗，嫌恶地咒骂道：“你个孽种，你给我滚出沈家！”</p>
“老身真是后悔，这么多年，竟然宠爱了你这么个下贱的孽种。”</p>
她捶着胸口，满是懊恼，眼中再无半点慈爱。</p>
那看脏东西一般的眼神，让沈知韫瞳孔巨震。</p>
喏喏地叫了一声，“祖母……”</p>
话未说完，就被沈老夫人尖声打断。</p>
“不要叫我祖母！你个下贱的奸生子，不配叫我祖母。”</p>
“焱儿，你快把他赶出去，老身不要看到他。”</p>
沈老夫人神情激动，从床上支棱起身子。</p>
沈知韫一向被沈老夫人捧在手心，何时被如此对待过，脸上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p>
他僵硬地绷直身子，不愿动弹。</p>
口中不甘地喊道：“祖母，若是出身可以选择，孙儿也想做您的嫡亲孙子。此事实在不由己身啊！”</p>
“祖母，这么多年，难道您对孙儿的好都是假的么？”</p>
“就算没有血缘，孙儿对您的孺慕之情，也都是切实的啊。”</p>
“祖母，孙儿不求您再像从前般待我，只求祖母能给孙儿一个机会，让我留在沈府，报答您的养育之恩！”</p>
沈知韫挣扎着，红着眼眶看向沈老夫人。</p>
沈老夫人却丝毫没有心软。</p>
听着满耳朵的“孙儿”，只觉得烦躁的头都要炸开了。</p>
她恶狠狠地瞪了常嬷嬷一眼，“我看你真是人老不中用了，磨磨蹭蹭在做些什么？”</p>
常嬷嬷面色微变，隐下眸中的不忍，手中加大了力道。</p>
眼见着沈知韫就要被拽出去，沈老夫人突然开口。</p>
“等一下。”她眼角向下耷拉着，松弛的眼皮轻轻掀起。</p>
沈知韫顿时一喜，还以为她终于心软了。</p>
却听到沈老夫人冷漠的开口。</p>
“常嬷嬷，让人盯着他，沈家一针一线，都不准他带走！”</p>
“顺便去云澜书院打声招呼，这学堂日后沈知韫就不去了。”</p>
此话一出，周围传出一阵倒吸凉气得声音。</p>
天呐。</p>
这是要彻底断了沈知韫的青云路啊。</p>
老夫人未免也太狠心了。</p>
仆从们纷纷害怕得低下头，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p>
沈知韫从惊愕中回神，脸上的孺慕孝悌尽数消失。</p>
大声骂道：“你个狠毒的老太婆，你休想毁了我的前程！”</p>
“云澜书院是我自己考进去的，你没有资格让我退学。”</p>
沈老夫人冷笑一声，“你难道真以为，以你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学识，能考进人才济济的云澜书院不成？”</p>
“是老身我拉下老脸，仗着焱儿的人脉，才把你硬塞了进去。”</p>
“当时之所以不说，只是怕伤了你的自尊心罢了，如今却不必担心了。”</p>
沈知韫脸色惨白，“这不可能……”</p>
他一向自诩才学出众，如何能接受这样的打击。</p>
沈知韫眼神放空，嘴唇不住的发颤。</p>
崩溃地大吼道：“不会的，是你在骗我。”</p>
“你不想让我好过，才故意想要害我，对不对？”</p>
沈老夫人冷冷勾唇，轻蔑地扬起下颌。</p>
两人算是彻底撕破了脸。</p>
她眼神阴沉，有些不悦地看向常嬷嬷。</p>
冷叱道：“再拖拖拉拉，就给我滚出去。”</p>
常嬷嬷表情一滞，惊慌道：“老夫人恕罪。”</p>
她压下心中的怜悯，让人捂住沈知韫的嘴，把人拖了出去。</p>
沈棠看到这一幕，只觉得讽刺。</p>
祖母平日里对沈知韫放肆溺爱，一旦出了变故，对他的情意，甚至没有常嬷嬷这个下人多。</p>
两人间来来往往，实际上事情发生极快。</p>
就连跪在地上的芸姨娘，都将将回过神来。</p>
看到沈知韫被无情地拖走，心内大恸。</p>
她顾不得惧怕，膝盖跪行到老夫人面前。</p>
哭着请求道：“老夫人，千错万错都是妾身的错，与知韫无关啊。”</p>
“他从出生就被抱到您膝下教养，一向把您当作最亲的人孺慕，您如此只顾血缘，不顾亲情，会彻底伤了孩子的心啊。”</p>
芸姨娘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p>
沈老夫人被人搀扶着半靠在床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