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珝:“户部左侍郎?”
牛继宗笑了,答道:“做你的美梦,平调,正三品户部右侍郎。”
贾珝紧紧地盯着他:“两万精兵、一个一等侯爵就换来一个户部右侍郎?”
牛继宗轻轻地摇了摇头。
贾珝:“怎么?”
“你还是先看看圣旨吧。”
“哦?”
贾珝暗暗一惊,掀开匣盖,取出了那份圣旨展看,看着看着,脸色立时难看了,沉声道:“皇上竟然削了我的总兵官职。”接着把圣旨一卷,一递。
牛继宗皱了皱眉头,接过圣旨展看,半晌,叹了口气:“这是早晚的事,不要往心里去。”说着,从怀中掏出朱武城的密旨,“这是皇上给你的手谕。”
贾珝瞄了瞄那张手谕,顿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饼画得真好——韩国公。
亏大了,身上的总兵官武职是自己费尽心思才得来,为的就是在战场上行便宜之权,虽说还顶着兵部尚书的虚衔,但没有圣旨或王命旗牌,自己将无法在关键时刻节制其他兵马。
尤其是还被皇帝抢去了两万精卒,再加上被降为伯爵,最后还要前往朝鲜为皇帝开疆拓土。
想到这里,贾珝将这份密旨一扔,拈起一块牛肉沾着酱汁塞进了嘴里,一阵大嚼,接着自言自语道:“娘的,亏大了。”
牛继宗却笑了:“你这话错了。先说你这个总兵武职,朝鲜境内又没有其他明军,至于朝鲜本地的兵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至于以后,你都晋爵韩国公了,还怕节制不了地方兵马?爵位就更不用说了,按照内阁的态度,原本是不同意你领兵东征朝鲜,就是不愿意看到你晋封国公。如今他们丢了一个户部右侍郎,却被皇上摘了果子。”
贾珝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那两万精卒。”
牛继宗将笑容一收,声调也严肃起来:“老公爷让我提醒你,在这件事情上,你要远而避之。”
贾珝点了点头:“嗯。”
牛继宗站了起来,慢慢走到窗前,望着远方,叹道:“看起来还是你比较幸运哪。朝鲜在弱,那也是灭国之战啊!”
“都说武将的最高荣誉是‘封狼居胥’和‘燕然勒功’。”贾珝澹澹一笑,“漠北一战你老不仅轻松达成了这两项成就,更是将整个漠北大草原纳入了大明的疆域,这可是解决了困扰中原王朝千百年的难题。”
牛继宗也露出了笑容,说道:“看起来还是我比你幸运哪!”
初春的小雨如丝,如雾,使得早春的澹澹绿意愈加朦胧。
宁荣街上依旧十分热闹,除了三府门前没有摆摊位,街两旁都搭着棚子撑着伞,鸡鸭鱼肉粉丝干果,卖菜的小贩、卖杂物的货郎,人要买什么都有,叫喊声此起彼伏。
此刻,贾家却是一片愁云惨澹。
荣庆堂上坐满了人,贾母面上不见往日祥和的笑容,虽不露声色,可眼中的那抹忧愁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昨日从内阁传来了一个极为不利的消息,皇帝在天寿山行宫遇刺,并且伤势不轻。贾珝作为名义上的护卫统领肯定会遭到官员的弹劾,而且一定会受到处罚。昨晚北海郡王府便传来了坏消息,内阁和兵部议定——去职,降爵,戴罪立功。
但让贾母心忧的却是外面风传的一则小道消息,内阁和兵部已经达成了协议,拆分锐士营,这可是贾家的立身根本,贾家上下无不忧心忡忡。
就在贾家众人震惊之时,朝中又传来了不利的消息,都察院、国子监和翰林院百余名官员联名上了一份公折,弹劾贾珝大不敬、亵渎了皇家的尊严,请求皇帝将贾珝去除爵位,免去一切职务,贬为白身,递解回原籍。
随着那则小道消息的传开,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上书弹劾贾珝,如今就连六部的官员都开始蠢蠢欲动,大有落井下石之势。
午后商会也传来了坏消息,贾家商会所有的生意都遭到了打压,不仅损失了很多的订单,更是被迫一同降价,就连钱庄也出现了挤兑的现象。
接二连三的坏消息,让贾母这样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人都陷入了煎熬之中,所有人都在焦心等待
此刻王夫人心情也十分复杂,她一直在暗中关注贾母,自然看出了她眼中的焦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就连当年老公爷去世,贾家被迫爵产分家之时都不曾见到这种情形。
相较于贾家其他人担心自己的前途命运,她更担心宫里的元春,虽然不情愿,但她还是明白,贾珝才是元春最大的靠山,如今这座靠山却有了倾覆之势,而宝玉舅舅还没能力影响到朝堂。
皇宫看似美好,但背后充满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如果在外朝没有一个靠山,即使如何小心谨慎也有可能会被算计、暗害,更何况前一阵子贾珝的那句话得罪了不少人,阴毒的手段她们不敢用,暗地里的小手段肯定有。
王夫人的手指使劲地一粒一粒地磨动着念珠,她又把目光转向了坐在贾母身侧软塌上的王熙凤,没了贾珝,或许下一个被弹劾的就是贾琏了。
正在这时,林之孝家匆匆走了进来,在贾母的身边低声说道:“兴隆街的大爷也被弹劾了。”
这话虽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贾母。
贾母霍然地闭上了眼睛。
王夫人站了起来,正欲说话,只见贾珍进来,请了安,方小声说道:“通政司传来消息,说着二叔被左都御史梅盛参劾,为的是工部任上亏空,恩科会试、复试夹带了五名考生,请求陛下将二叔去职,贬为白身,以正朝纲。”
贾母慢慢睁开了眼睛,又慢慢地点了点头。
王夫人惊得身上一颤,翕动着嘴唇,半晌才说出话来:“老太太,去求求太皇太后吧,只要太皇太后开口,就什么事都没了”
贾母喉结动了一下,又摇了摇头,这才说话:“圣明无过皇上。老二有罪无罪,自有皇上乾坤独断。”
王夫人身子一软,坐了下来。
正当荣庆堂内百样人生百样心思,贾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扑通跪倒,叩了一个响头:“老、老祖宗,才内阁传来消息,内阁大学士张嘉诚张阁老保举琏二哥任户部右侍郎一职,首辅已经批了红,只待呈报陛下用印后即可上任。”
贾环有心讨贾母欢心,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老祖宗,三哥哥寄来了信,报平安的信。”
贾母闻言眼中闪出光来,两颊也涌出潮红,不胜欣喜地道:“快!拿来,让我看看!”
贾环站起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了那封信,双手奉上。
贾母立刻接过信,急忙展看,接着攥紧了信按在胸口,一阵勐咳。
王熙凤和鸳鸯一左一右扶住了贾母:“老祖宗”
邢夫人和王夫人等人都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望着贾母。
贾母回过神来,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信,就像见到绝世珍宝一般,只要兵权在手,就是除了爵,贾家还是贾家,没人敢撒野。
“环儿,你大伯他们呢?怎么没过来?”
“回老祖宗,大伯被齐国公府的人请去了,林姐姐正在处理商会的事情,忙完了就过来请安。”
“好!”贾母心里最后一点担忧也散去了,至于那些落井下石,还有背叛贾家的人,等贾珝回来一定会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