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祝王爷旗开得胜！”</p>
“王爷旗开得胜！”</p>
“燕藩必胜！”</p>
……</p>
舰队编队顺流缓缓启动之际，河岸两侧的百姓，大声送上祝福。</p>
“立正！”</p>
“敬礼！”</p>
……</p>
一艘艘战船上，领队的管带，不用命令，听着秦淮河两侧送行百姓，发自内心的祝福，接二连三下令，向百姓敬礼。</p>
朱樉、朱棡凑在一起，看着在号令声中，同样举手向百姓敬礼的朱棣。</p>
再看看周围船只甲板上，一个个举手肃穆敬礼的整齐方阵。</p>
朱樉摇头苦笑道：“人心向背莫过如此吧？大明的百姓，送行燕藩将士出征，这般发自内心，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百姓对咱们大明军队出征，报以如此热忱祝福，就是父皇当年在金陵立国后，誓师北征大都灭元时，百姓也没有如此吧？”</p>
朱棡看着岸边百姓，再看看甲板上，林立的方阵，若有所思道：“其实也不难理解。”</p>
“咱们大明的军队，乃至历朝历代的军队，维护的都是皇权统治，军队是一家一姓维护统治的锋利工具。”</p>
“只要作战英勇，效忠君王即可，这样的军队，虽然维护了皇权的同时，也维护了百姓的安宁，但本质上，这支军队和百姓并没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历朝历代的军队，只要不损害精英阶层的利益，欺压百姓，都不算什么。”</p>
朱樉微微挑眉，问：“老四燕藩海陆军，难道不是忠于君主？”</p>
朱棡看了眼朱樉，无奈道：“二哥，老四他们这支军队，唱着理想，而他们的理想，就是老四的两个理念、两个主张，燕藩这支军队，从根本上，就不是维护老四燕藩的统治，这支军队成立的基础，是维护两个理念、两个主张，在天下范围内，用枪炮推行两个理念，两个主张！”</p>
“建立一支，不以维护自己统治、效忠自己的军队，这样一支军队可靠吗？”朱樉盯着列阵敬礼的战士。</p>
“可靠！”</p>
闻声，朱樉为首的皇子，蓝玉为首的将领，齐齐转身。</p>
朱棣含笑走来，指着将士们，“三哥分析的不错，这支军队建立的目的、存在的根基，就是维护两个理念、两个主张，用枪炮，向天下推广两个理念、两个主张，让华夏文明之花次第盛开。”</p>
“我这一支的后来继承者，只要牢牢的把自己和两个理念、两个主张绑定在一起，军队就永远愿意拥护拥戴他们。”</p>
这就是主体思想。</p>
所谓主体思想，是找出一种，上到君王，下到百姓都认同的思想。</p>
传统的忠君思想。</p>
是军队忠于君王。</p>
主体思想则是，君王要首先忠于全民所认同的主体思想，高举维护主体思想，成为主体思想的绝对拥护者。</p>
唯有如此，军队才会拥护君王。</p>
只要他的后代继承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一定会明白，主体思想在燕藩政权体系中不可动摇的重要作用。</p>
他就是装模作样演，也得把这个角色演好！</p>
大家都敬畏主体思想。</p>
总好过，传统忠君思想中。</p>
君王什么敬畏也没有，肆无忌惮。</p>
“五千多年风和雨啊，藏了多少梦。”</p>
“黄色的脸黑色的眼，不变是笑容。”</p>
……</p>
歌声突然响起，打断朱樉等人思绪，纷纷好奇向舰队中的一个个加入歌唱的方阵看去。</p>
“曾今的苦难，我们留在心中”</p>
“一样的血，一样的泪。”</p>
“未来还有梦，我们一起开拓。”</p>
“手牵着手不分你我昂首向前走。”</p>
“让世界都知道，我们都是炎黄种！”</p>
……</p>
游轮上。</p>
王美人听着数万名将士合唱，雄壮的歌声，不由微微愣怔。</p>
回神后，扭头向左侧，看着徐妙云，“妙云，这首歌……”</p>
徐妙云转头含笑道：“四郎做的炎黄种。”</p>
王美人微微点头。</p>
未来还有梦？</p>
这个梦，是什么梦？</p>
不会是推翻太子爷，扶小叔子燕王登上皇位吧？</p>
王美人俏脸微微泛白，含笑问：“妙云，这歌词中，反复提及，未来还有梦？这个梦应该是梦想的意思吧？不知道，你们的梦想是什么？”</p>
朱允炆站在一侧，一直竖耳偷听王美人和徐妙云对话。</p>
此时，也忍不住看向徐妙云。</p>
徐妙云若有所悟看着王美人，坦然笑道：“将士们的梦，就是一直守护两个理念、两个主张，推广两个理念、两个主张，造福四海之上的所有百姓。”</p>
呼！</p>
王美人暗暗松了口气。</p>
还好，还好，不是和太子爷抢皇位。</p>
“海陆军万岁！”</p>
“海陆军万岁！”</p>
……</p>
舰队都快驶过岸边的送行百姓时，在歌声响起，瞬间安静的两岸，突然爆发出更为热烈的欢呼。</p>
燕藩海陆军，万岁山呼声，冲霄直起。</p>
许多人脸色瞬变。</p>
哼！</p>
人群中，吕本坐在轮椅声，看着不远处，激动狂热的百姓，黑脸冷哼一声，咬牙低语：“万岁？这群愚民想干什么！”</p>
话中，视线投射到，站在前面的朱标身上。</p>
他看不到太子的脸，不知太子的神色，也无法确定，此刻太子的心情。</p>
恐怕很不好吧。</p>
尽管，这群愚民喊得是海陆军万岁。</p>
而非朱四郎万岁。</p>
但谁都无法忽视。</p>
这支海陆军是朱四郎燕藩的军队。</p>
深深吸气，压下心中厌恶，吕本微微仰头，低语询问：“胡相，这些丘八唱词中说的梦，应该是朱四郎的两个理念、两个主张吧？”</p>
胡惟庸收回视线，低头，冷笑刻薄道：“不错，应该就是两个理念、两个主张，但吕大人不要忘记，如果咱们大明，一直不搞朱四郎的两个理念、两个主张，这群丘八，会不会把火枪火炮对准大明？”</p>
“最终，都会推翻咱们大明，把朱四郎扶上皇位！”</p>
他现在才发现。</p>
忠君其实不可怕。</p>
忠于理念才可怕！</p>
燕藩这支军队，未来恐怕会像此番入倭一样，不断推倒一个个政权，推行他们所谓的狗屁之梦。</p>
忠君的军队，若是没有军饷、犒赏、封侯拜相的利益驱使，其实并没有多少打仗的意愿。</p>
可燕藩这支忠于理想的军队，确有着一股，强烈渴望改变世界的作战冲动！</p>
而且，他们内心中，还认为自己的战争是正义的！高尚的！</p>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支军队！</p>
胡惟庸刹那间，遍体生寒。</p>
“一旦燕藩这场献土献民之战打赢后，燕藩的文明、文化必将传遍周边邦国，恐怕会有很多类似在咱们大明学习的番邦读书人，会慕名前往燕藩求学……”</p>
吕本听到这里时，脸色变了又变。</p>
他听懂了。</p>
番邦读书人去燕藩求学，必然会学习朱四郎的两个理念、两个主张。</p>
回到本国之后，一定会搞革新。</p>
如果改良不能成功。</p>
极有可能发展成，倭国大野五郎叛乱集团，推翻旧有政权的暴力战争。</p>
甚至，将来还会发生，番邦主动献土献民，并入燕藩的事情。</p>
这又必将对大明，产生深远影响。</p>
吕本浑身发寒，咬牙低语：“胡相，派去倭国的人，出发了吗？”</p>
胡惟庸默不作声点点头。</p>
……</p>
朱棣并不知道，一首歌，吓得许多大明精英魂不守舍。</p>
舰队从松江口入海，一路沿着海岸线北上。</p>
于此同时。</p>
高丽。</p>
汉城高丽新都王宫内。</p>
高丽王王禑正在为朱棣借道高丽发愁。</p>
新建，更加华丽的王宫花园内。</p>
王禑走在前面，门下侍中（宰相）李穑微微躬身，亦步亦趋跟在后面。</p>
君王沉默不语，李穑也不敢发话。</p>
哎！</p>
某刻，王禑行至一处凉亭，看着凉亭下面，水中欢快游动的锦鲤，指着锦鲤叹了口气，“孤就像着池中被人圈养的锦鲤，可孤无法像这些畜生一般，没有烦恼忧愁。”</p>
“原以为，元朝灭亡，咱们向大明称臣纳贡，捧着大明，就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可现在，本朝的一半军队掌握在李家手中，李成桂又是大明的臣子，大明通过李家，随时都能颠覆咱们高丽。”</p>
李穑小声道：“国主，这些年，大明并未插手咱们得内政，姑且忍一忍，等太子登基，美人翁主作为太子殿下最宠幸的后宫妃子，或许，由美人翁主提一提，能解除李家在高丽国内的兵权，最好，把李家迁徙往大明……”</p>
王禑瞥了眼李穑，苦笑道：“卿不用安慰孤了，明太子朱标不是一个昏聩之主，不会因为宠幸一个妃子，就不顾大明的利益，据说，这位明太子，为了自身利益，就连对他极好的亲兄弟，就是不久将来，抵达咱们高丽的燕王朱四郎都容不下。”</p>
“此事，孤索性也看开了，有大明帮孤约束李家，高丽王朝就灭不了。”</p>
“可孤对咱们内部的情况很担心啊！”</p>
“这几年，随着燕藩海商越来越频繁来咱们高丽，带来了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很多不好的东西……”</p>
他从开城，迁都汉城。</p>
就是因为燕藩的贸易。</p>
因为贸易。</p>
汉城如今已经成为高丽最为富有的地方。</p>
如果不迁都。</p>
汉城只是地方官府。</p>
很多海贸产生的财富，都会被地方豪强截留。</p>
迁都后，汉城繁荣的海贸就在王族的眼皮子下面发生，王权可以更为直接的干涉。</p>
将更多财富，流向国库以及王族的内帑。</p>
可燕藩海商，带来财富，各种铁锅、铁制农具、手摇缝纫机。</p>
让高丽粮食产量增加、成衣制品发展迅速的同时。</p>
也带来了很多不好的东西。</p>
“大明直接禁止燕藩那些稀奇古怪的思想，可咱们高丽不敢啊，这些年，咱们派兵搜出了多少，关于宣传燕藩两个理念、两个主张的小册子？”</p>
李穑默默听着。</p>
确实不少。</p>
高丽只有两种人能读书。</p>
一种就是贵族。</p>
一种是服务贵族的地方寒门。</p>
贵族敌视燕藩的理念、主张。</p>
可人数更多，粗浅读过书的寒门子弟，却十分推崇燕藩的两个理念、两个主张。</p>
当这些寒门子弟，替贵族和燕藩海商接洽过程中，从海商口中，得知两个理念、两个主张一些内容后。</p>
就很快被吸引。</p>
然后拜托海商搞了一些，燕王朱棣，尚且没有完全写完的两个理念论述。</p>
通过誊抄的方式，编写成小册子，在整个高丽国内，传的到处都是。</p>
关于搞乡土村社、雇工身股制的呼声，也渐渐出现，并且越来越强烈。</p>
然后，就在国主的默许下，地方贵族豪强，开始利用手中权力严查这些小册子。</p>
国主打的算盘很精明。</p>
即便燕藩追究。</p>
也可以把责任推给地方贵族豪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