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老头子还能坐起来对他破口大骂，他肯定要嘲弄他几句的。</p>

可……这一次，老头子赢了。他那几句嘲弄的话得憋肚子里一辈子。</p>

男人自嘲地勾起嘴角，敛下眼里的情绪。</p>

“爷爷。”沈清芜终于开口，“我梦见你了，你在向我告别对吗？我会好好的，我答应你的事也会做到。”</p>

“陆厌行，”她微微向后仰头，“爷爷对你其实一直愧疚的，最后那一刻，他唯一惦念的是没能好好和你说‘对不起’。”</p>

身后的男人身子僵了僵，没有吭声。</p>

沈清芜回转脸，毫无焦距的眼神落在老爷子的方向。</p>

“刚才爷爷笑着和我道别，他说奶奶煮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呢，他再不回去，奶奶就要生他的气了。”</p>

“爷爷说要是奶奶生他的气，他肯定得晚上去抽你屁股。”</p>

男人终于忍不住，“啧”了声说：“这老头子就是不得安生，脏水见人就泼，奶奶第一个不放过他。”</p>

沈清芜想到了祖孙俩一起斗嘴的画面，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陆厌行，也许是你对爷爷的执念，让他放不下心离开。”</p>

微垂的扇睫轻颤，男人再次陷入沉默。</p>

“你知道吗，爷爷还带了个三岁小孩儿，是个漂亮的男孩儿，他让我别担心爷爷，他想陪爷爷奶奶玩一会儿，过些日子再回家。”</p>

“陆厌行，那是我们的孩子是吗？”沈清芜一醒过来立刻就感觉到了，小腹那种锥心的隐痛是从未有过的，再加上她大姨妈向来准时，突然提前原本就不正常。</p>

算起日子，那个孩子大概才20来天吧。</p>

“陆厌行，奶奶在等着他们。”</p>

说完最后一句，沈清芜不再说话，任由这沉甸甸的静谧在房内发酵。</p>

“知道了。”男人冷冷的声音响起，沈清芜下意识往后仰起脸，尽管她眼里什么都看不见，倏而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在她脸颊上，下一秒，她听见男人慢悠悠地说：“艹，老头子又赢了一次。”</p>

男人话音刚落，床头的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泛着绿光的屏幕里，原本起伏微弱的曲线俨然成了一条直线，划过屏幕。</p>

同时也从沈清芜陆厌行心里划开一道口子。</p>

沈清芜转过脸，垂下眸。</p>

陆厌行抬头望向正对着过道的那扇窗户，窗外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经白茫茫一片，雪花簌簌落下，敲打着玻璃。</p>

京州的初雪终于来了。</p>

……</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