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守将乃是老熟人，修武伯沈荣。</p>
正统十四年的亲征，邝埜、张益、沈荣三人都曾陪伴在皇上身边，也算是一起扛过枪的老战友了。</p>
沈荣看到邝埜和张益，很是意外，这两位不好好在京师待着，出关做什么？</p>
却不料，邝埜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修武伯，你好大的胆子！”</p>
沈荣被骂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邝大人，老夫没惹到你吧？”</p>
“在老夫面前，你还敢自称老夫？”</p>
这话倒也不错，毕竟邝埜已经六十五岁，沈荣今年才刚满五十。</p>
沈荣没心情跟他争论年龄，便问道：“邝大人，你究竟是怎么了，无缘无故跑到居庸关来骂我？”</p>
“还跟我面前装蒜？”邝埜怒气冲冲地说道，“我来问你，皇上出巡，没接到礼部的文书，没有礼部官员随行，你为何要放行？”</p>
“皇上出关了？”沈荣诧异道，“何时的事？”</p>
邝埜紧紧地盯着沈荣，却发现他不像是在说谎。</p>
莫不是在演戏吧……</p>
这时候，张益上前来，说道：“修武伯，此事关乎皇上安危，可不敢玩笑！”</p>
沈荣赶忙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二位说清楚！”</p>
邝埜和张益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真的不知情？”</p>
“知什么情？”</p>
“皇上没有出关？”</p>
沈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说道：“此话从何说起啊？”</p>
邝埜见他实在不像是在说谎，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p>
“七八天前？”</p>
沈荣似乎想到些什么，说道：“倒是有一队人马，说是奉旨出关巡查漠北的建设情况，可是，没看到皇上啊！”</p>
邝埜赶忙问道：“谁带的队？”</p>
沈荣想了想，说道：“带队的是锦衣卫的一名百户，叫什么记不清了……哦，对了，还有一名御史，好像姓唐……”</p>
邝埜脑子里闪过一个人，便问道：“唐行古？”</p>
“好像是这么个名字……有记录的，你等着！”</p>
说着话，沈荣命令书吏取来出关的记录，果然，有唐行古的名字。</p>
邝埜和张益神色顿时紧张起来，唐行古是皇上的人，此次出关，极有可能是和皇上一起走的。</p>
“此次出关，有多少人马？”</p>
“大致上……”沈荣仔细思索一番，然后说道，“也就五十来人吧，不过，大多都是车夫马夫，运了好多粮食和物资。”</p>
邝埜气得直跳脚，指着沈荣的鼻子说道：“皇上可能就混在队伍里，你怎么不仔细看看啊！”</p>
沈荣很委屈，说道：“我哪里知道啊！”</p>
“这是严重失职，等老夫回来再找你算账！”</p>
邝埜说完便打算动身，沈荣赶忙拦下，说道：“两位，天色已晚，就算追，也要等到明早天亮……”</p>
“等不了了！”</p>
邝埜摆了摆手，说道：“皇上身边就这么点人，万一在关外遇到敌情，该如何是好？”</p>
沈荣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看了看天色，说道：“既然如此，我带些人马，和两位一并去追！”</p>
“你就别去了，居庸关需有人镇守才是！”</p>
“无妨的！”沈荣说道，“漠南漠北都已平定，居庸关早就没那么重要了！”</p>
“也是啊……”邝埜嘟囔了一句，然后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p>
当下，沈荣清点了五十名士兵，举着火把，向北行去。</p>
一行人日夜兼程，十天后，终于赶到榆木川。</p>
此时的榆木川已经建设成为关外重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百姓们开垦了大片的农田，田中的青稞苗已经长到半尺多高，远远望去，令人心旷神怡。</p>
邝埜忍不住说道：“老夫一直以为大漠乃苦寒之地，却没想到，开垦之后，竟和关内没什么区别！”</p>
“邝大人所言极是！”张益紧跟着说道，“这哪里是什么大漠，分明是数不尽的粮仓啊！”</p>
沈荣看着两人，说道：“两位，咱们还是抓紧办正事吧！”</p>
邝埜连连点头，然后找到当地负责的官员，得知确实有京师的车队来过，不过，分发了一些粮食和生活物资，第二天就走了。</p>
三人赶忙继续向北追赶，一路上，每隔十里便有一处村子，到处都是新开垦的农田，昔日蒙古人的放马场已经变得生机勃勃。</p>
可是，三人担心皇上的安全，没有心情欣赏这些景色。</p>
继续追了十几天，路上还赶上两场雨，一个个浑身泥泞不堪，灰头土脸，远远看去，跟逃难的流民一般。</p>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p>
沈荣突然发现，随身带的干粮吃完了。</p>
出门的时候，没想到会跑出来这么远，而且，若带太多粮食，会拖慢行进速度，现在粮食吃完，顿时犯了愁。</p>
邝埜不满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修武伯，你是怎么搞的，这种时候怎会断了粮？”</p>
沈荣也老大的不愿意，反驳道：“邝大人，张大人，你们还好意思说我？这一路的粮食，都是我从居庸关带出来的，您二位从京师出来，不知道带粮吗？”</p>
自从居庸关开始，这两位大人就开始教训自己，特别是邝埜，整整训了自己一路，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沈荣还是朝廷册封的修武伯。</p>
邝埜被噎的说不出话，沉默了许久，这才说道：“还不是因为你的失职？若是当时，你及时将皇上拦在居庸关，能有今天的事？”</p>
“我的失职？”</p>
沈荣本来还克制着，听到这里，直接炸了。</p>
“皇上是从京师出来的吧？这么大的活人不在宫里，你们竟然过了七八天才发现？按照您的说法，内阁是干什么吃的？礼部又是干什么吃的？现在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推，要点脸吧，邝大人！”</p>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p>
邝埜被沈荣指着鼻子骂的老脸通红，却无从反驳。</p>
“行了，两位！”</p>
张益走上前来，对二人说道：“现在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我等既是朝廷命官，出来亦是公干，还担心没有吃的？”</p>
邝埜这才点了点头，也是，沿途到处都是村镇和农田，大漠早已今非昔比，混口吃的应该不难，就是担心传出去……让人笑话……</p>
一个是内阁大学士，一个是礼部尚书，还有一个是堂堂修武伯，竟然沦落到打秋风度日的境地……</p>
“报！”</p>
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是沈荣手下的一名哨兵。</p>
“前方发现一处湖泊，湖泊外围是一处村镇，规模很大，约有上万人！”</p>
张益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上万人的规模，快赶上一座县城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