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阳光下,老人背光而立,他苍老的面庞有些模糊。</p>
便是那佝偻的身影,被阳光投在地上时,也只是小小的一个圆圈。</p>
如此渺小,却又那般伟大。</p>
谁能想到,便是这样一位老人,带领志同道合的同僚与门生,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数十年?</p>
然而此时的老人,像是早已褪去所有的光辉。</p>
用极为和蔼的神情,望着归来的后代。</p>
“祖父。”</p>
白明微停下脚步,哑声轻唤,泪水夺眶而出。</p>
是为这一路的奔波辛苦,也是为祖父的安然无恙。</p>
河水不深,最中间的部分也只没过她的膝盖。</p>
她刚踩进冰凉的河水里,脚上的伤口所凝结的血块与溢出的鲜血,霎时被河水冲淡,冲散。</p>
药效一点点消失。</p>
疼痛慢慢回归。</p>
她的神经清晰地感觉到,皮开肉绽的痛苦。</p>
直到最后,痛遍全身,每一根神经都痛彻心扉。</p>
但是她擦净眼泪,把自己被火燎得凌乱狼狈的头发束好,接过俞皎递来的灵牌,捧着它缓缓走向河对岸。</p>
俞皎把自己保管的另一块灵牌递给白瑜。</p>
白瑜恭敬地接到手中,接着跟在白明微身后。</p>
兄妹俩走在最前面,风轻尘和俞皎,还有六名仅剩的幸存护卫,慢慢地跟在他们兄妹身后。</p>
白明微走得极慢,极慢。</p>
因为她每走一步,那已经烂了的双足,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p>
但她走得很稳。</p>
鲜衣铠甲,腰悬宝剑。</p>
不折的身影如火一般映在岸上的众人眼里。</p>
终于走到祖父面前,白明微把牌位放到一旁,随后双膝跪了下去:</p>
“祖父,明微不辱使命,收复我东陵五座城池,迎八万将士的英魂,以及父叔兄长归乡了!”</p>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沙哑,却掷地有声。</p>
白惟墉看着眼前的孙女,唇角剧烈地颤着。</p>
换做以往,他必是仰天长笑,赞叹一声“不愧是我白家的后人”!</p>
可如今,一双苍凉的眼里,写满了心疼。</p>
最后,他弯腰扶起孙女,用袖子擦去孙女的脸上的血与汗,哑着声说:“归来就好,归来就好。”</p>
白瑜随后跪了下来:“祖父,孙儿替父叔兄长,向您请安。”</p>
白惟墉看着那块小小的灵牌,双目通红。</p>
他抖得更加厉害了,却还是亲自扶起了白瑜。</p>
拍拍白瑜的肩膀,他再也吐不出任何一个字。</p>
他终究不是神,只是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人。</p>
与此同时。</p>
数千守备军追到了河对岸。</p>
他们身上的肃杀之气未消,隔着一条数丈宽的河,冰冷的血性沉沉压抑而至。</p>
那气氛,谁都看得出不对劲。</p>
便是百姓,也猜到了几分边角。</p>
只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默默地站在这里。</p>
白明微忍住剧痛,站到祖父与百姓面前,随后弯腰捧起牌位,高举起来,面对着守备军的方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