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柳芽儿率先开口打破沉默。</p>
那女子沉默良久,两行泪无声地落下:“我还有名字吗?我叫大虎的女人,我叫福宝的娘亲,我叫大牛的嫂子,我唯独不叫我自己。”</p>
“这些年村里越来越多被拐来的女子,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恨自己不能为你们做什么,现在好了,萧大师来了,大家有救了。”柳芽儿说着,尝试去握她的手,她却如果触电一般缩了回去。</p>
“好渴。”她的目光涣散,没来由地说了这么一句。</p>
柳芽儿连忙在粗瓷碗里倒上茶,送到了她面前。</p>
刚沏的茶,还冒着热气,她却看也不看一眼,道:“太热了,我想吃西瓜,冰西瓜。”</p>
正值酷暑,虽已入夜许久,依旧闷热得人心里烦躁。</p>
柳王氏也爱吃冰西瓜,常会买一个西瓜装进网兜,然后一起放到井水里。不消半日,取出来时西瓜就变得冰冰凉凉,十分爽口。柳芽儿常常望着她吃西瓜眼馋,她心情好时也会分柳芽儿小半拉。</p>
柳芽儿起身闻言去井边一瞧,正好今天也湃着西瓜。</p>
她惊喜地捞出西瓜,抱着准备进厨房,却听大虎的媳妇说:“直接给我吧。”</p>
柳芽儿虽不解,但也照做了。那女子将西瓜往桌面上一砸,顿时碎成五六瓣儿,她抓起最大的那块往嘴里大口大口地送,顾不得吃相,也顾不得满嘴满脸的西瓜汁,直到嘴里塞不下了她还是拼命塞,西瓜汁顺着她的嘴角流到了脖子上,继而滴滴答答落到了桌面上。她如同报复一般,疯狂地将西瓜往嘴里送,泪水也在顷刻涌出,混着西瓜的汁水往下滴。</p>
柳芽儿怕她着了魔,想要阻止,却被萧叹拦下。</p>
桌面一片狼藉,西瓜也所剩无几。这时,她才缓缓开口:“我叫蕊贞。”</p>
“蕊贞……”柳芽儿喃喃地重复她的名字。</p>
“也不知道福宝想我了吗,也不知道春桃和大牛怪不怪我毁了他们的婚礼。”蕊贞开口,却是先想着别人。</p>
“春桃没事的,席上李大夫没乱说话。”柳芽儿安慰道。</p>
蕊贞似是安心地点点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向萧叹道:“萧大师,我可以把囡囡生下来吗?”</p>
“节哀,人死不能复生。”萧叹也无可奈何。</p>
“囡囡是我的第一胎,我自从怀孕以来一直小心翼翼,直到李大夫说胎像稳了,我才敢吃那块西瓜。我真的,很喜欢吃西瓜。”蕊贞流泪道,她脸上还挂着西瓜籽,一脸狼狈。</p>
她伸手摘下脸上的西瓜籽,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很想逃走,他们用栓狗的链子栓我,用木棍打我的腿,大虎强迫我。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越是虐待我,偶尔大虎对我轻声细语或者关心我,都会让我越依赖他、信任他。渐渐地,我不再反抗,小燕和玉梅说,只要生了孩子,日子就好过了。女子本就要嫁人,侍奉公婆,嫁给谁不是嫁,只不过这里清贫些。她们说,她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我信了。大虎虽不常在家,可我相信他爱我,或者说,我一直在欺骗自己,给自己找一个苟且偷生的理由。”</p>
柳芽儿望着她,好像有千百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一切言语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