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光如水。</p>

柳芽儿晚上喝了一点粥，没什么胃口，独自爬到屋顶上看星星。现在的她已经今非昔比，上屋顶对她来说不过与转个身一样简单。</p>

萧叹洗了碗，见柳芽儿不在屋子里，便猜到她在屋顶上。一个翻身，衣袂飞扬，眨眼间就坐到了柳芽儿身边。</p>

“小柳芽，你在想什么？”萧叹见她好像有心事，便直截了当地问道。</p>

“萧哥哥，白天我说要把水鬼老三他们都杀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就像上次杀了十三娘他们那样残忍……”柳芽儿也是有话直说。</p>

“我只是不希望你心里有太多恨。”萧叹柔声道。</p>

“我也不知道，我的心为什么越来越狠……可能是因为我害怕，我害怕我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来伤害我，就像……就像乌狂那样……对不起……我好像变成了萧哥哥不喜欢的样子。”柳芽儿越说声音越小，忍不住将自己的头渐渐埋了起来。</p>

“我不会因为你变成任何样子而不喜欢你。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才会失去安全感、失去对这个世界的信任感。其实恨是很容易改变一个人的，我也曾被恨意吞噬得骨头都不剩，是我师父教我学会爱人。是她把我从恨的苦海里拉了出来，否则如今的我，心底不会再有一丝善念了。”萧叹在柳芽儿耳边低声耳语道。</p>

“像雪姐姐那般杀伐果断一样可以做个好人的对吗？可是我的心变狠了，你怎么又不喜欢了？”柳芽儿抬起头，有点茫然地望着天空。</p>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好像柳芽儿心中数不尽的疑问。</p>

“小柳芽，我知道你喜欢慕容雪，你像一张白纸，喜欢谁就模仿谁，你有的时候也喜欢模仿我。可是慕容雪的杀伐是她的位置决定的，她在那个位置上，高处不胜寒，她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但是我们有更温和的方法，她也会采纳。这个时候就需要树臣这样温厚的人在她身边制衡她。而二小姐灵巧圆融，又很好地中和了慕容雪的锋芒毕露，慕容氏三姐弟一直都很好地配合。你不能只看到高台之上的慕容雪。”萧叹解释道。</p>

“萧哥哥，我记得你和我说过，善良会成为一把刺向我自己的刀，你也说过，好人不一定要瞻前顾后。就算我不是身处高位，不是也一样要有防人之心吗？如果没有洗髓池，今天我们放了水鬼老三他们一马，难保不埋下祸根。”柳芽儿眼睑低垂，眼睫微颤道。</p>

“你说得不错，可是你今天提出要把他们斩杀殆尽，难道不是因为心中还有恨吗。你从前的善良，是一种天性，青山秀水养育出了你的一颗纯良之心，这时候的你无条件相信整个世界，你想象不到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害你，所以你爱这个世界，你也爱所有人。这样的善良会让你信错人，跌入万丈深渊。可那你经历过那么多事以后，你还是善良的，这时候的善良，便是一种选择。我相信你选择了善良，可是现在的你好像在否定这种善良。你认为是善良害了你，所以你把心中的恨转移到别的地方。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硬、越来越冷，因为你的心里还有恨。”萧叹语重心长地说道。</p>

“所以我还是应该像话本里的主人公一样，品德高尚、原谅一切伤害过自己的人？”柳芽儿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问道。</p>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这个理解有些片面。”萧叹眉头微蹙道。</p>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没有不让我去恨，因为我们都是肉体凡胎，恨是七情六欲里再正常不过的情感，但我不应该把这种恨泛化了，今天我看似嫉恶如仇，其实是在否定曾经的自己。”柳芽儿现在已经能很快理解萧叹的意思。</p>

“可以这么说。”萧叹欣慰地点点头道。</p>

“那么我们的萧大师，你的心里也有恨吗？”柳芽儿忽然凑到萧叹面前，脸贴着脸问道。</p>

萧叹扬起嘴角，笑道：“当然有，我心里的恨很大很大。大到能把整个世界吞没。可是师父教会我把恨关起来。”</p>

柳芽儿心想，是呀，萧叹在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自己的师父呢？在她每次要走错路的时候，萧叹总会拉她一把。</p>

二人在屋顶上数着星星聊着天，不知不觉竟在屋顶上睡着了。</p>

一滴豆大的雨水结结实实地砸在柳芽儿头顶，犹如一记重拳。雷声轰鸣，仿佛天地也为之颤抖，灵蛇一般的紫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夜空。</p>

糟了，打雷下雨了！柳芽儿没有忘记萧叹的病，可这次萧叹没有梦游，而是端坐在屋顶上，他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皱，双目紧闭，嘴唇几乎被他自己咬破。他很痛苦，他浑身不住地发抖，可是就是无法动弹。</p>

柳芽儿抱着萧叹，脱下自己的披肩为萧叹遮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