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打工啦，起床打工啦……”</p>

上午七点半，恼人的闹铃声准时响起。</p>

阮星成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找到手机，随便按了个按键，闹铃停止了叫嚷。</p>

虽然已经不工作很久了，但总是忘记取消闹铃。</p>

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闹钟还是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开叫。</p>

被这么一吵，他本来就不多的困意也被吵没了。</p>

阮星成索性坐起来，他看了看自己刚才按掉闹铃的手，忽然想起那天白西装上门要债时说的那番话。</p>

“眼睛不近视吧。”</p>

“最近可做过体检？”</p>

想到白西装那笑面虎的样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的四肢，仿佛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盘菜。</p>

阮星成不寒而栗，浑身打了几个冷战。</p>

跟他们承诺的是一个月还清三百五十万。</p>

如今一个星期已经过去，他还是没有一分钱。</p>

赌倒是没敢再赌——阮星成也知道自己肯定没有那个命了。</p>

这就是一个悖论。</p>

他要是有那个运气，何必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p>

魔都暂时是待不下去了。</p>

反正待着也是浪费房租，八百块也是钱啊。</p>

况且待在魔都，催债的人随时都能找上门来。</p>

实在不宜久留。</p>

三天前，他一路坐大巴，倒中巴，再倒大巴，换了不知多少趟，回到了老家乡下。</p>

他对父母谎称说是公司看他表现好，业绩突出，最近完成一个大项目，所以给他放了一个月年假。</p>

父母不疑有假，高兴的欢迎他回家。</p>

为了不让追债的人查到，他不敢使用需要身份证的交通工具，只敢坐黑中巴。</p>

他感觉自己像个逃犯——虽然那些追债的人比他应该坐牢。</p>

楼下传来阮母的声音：</p>

“儿子，起来了没，下来吃饭吧。”</p>

阮星成回应：</p>

“知道了，这就下去。”</p>

村子里虽然无聊了点，但是至少不用付房租，而且这个村子位于深山，交通不便，很少有人来，对他来说也比较安全。</p>

虽然他知道，催债的找到这里来，是早晚的事情。</p>

他不是没有经验，他以前就在小贷公司上班，对于清欠部的同事如何追债也有所耳闻。</p>

有一次，他们在一座荒山上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成功的把他揪了出来。</p>

但是，能躲一天是一天吧。</p>

阮星成想，现在也只能乐观了。</p>

三百五十万，一个自己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债务。</p>

事到如今，他只能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来安慰自己。</p>

—</p>

农家的早餐很清淡。</p>

一碗白粥，一碟酱瓜，一颗咸蛋就是一餐。</p>

但对于阮星成来说，很久没有吃到家乡的早餐，之前在魔都上班，早上要么在地铁口买个煎饼果子，要么时间来不及就在公司楼下便利店买个包子，一边啃一边挤电梯。</p>

那包子吃到嘴里，都吃不出来是什么馅儿。</p>

他那食品工业化程度极高的胃，如今吃到现熬的粥、父亲动手腌制的酱瓜和自家后院鸭子下的鸭蛋，朴素的餐食竟让他生出一丝感动。</p>

有那么一瞬间。</p>

他真的想，就这么在村里过一辈子，也挺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