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雅之敛了笑意,似有不悦:“莫要胡闹。”</p>
陆温却是微微一笑,拱手道:“若诸位不嫌弃,我便献丑一二。”</p>
她既应了,薛雅之又怎会不应。</p>
霎时便响起婉转乐声,她抽出腰间鬼曲,随之清越琵琶,恢弘鼓声,翩然起舞。</p>
刚柔并济,足尖点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妩媚多姿,婀娜又轻盈。</p>
筵席看客无不如痴如醉,偏这时,陆温足尖飞跃,动如脱兔,手中雪刃,直直朝那上首将军剜了过去。</p>
因事发突然,只一瞬,那上首之人毫无反抗之力。</p>
青铜面具倏然滚落,与殷红血液同洒于地,露出那张与谢行湛六分似的面庞。</p>
她受困牢笼,而这个与薛雅之相见的机会,她等了许久了。</p>
陆温面无表情的将那颗头颅踩在脚下,立即就有无数黑衣卫士冲上筵席,雪刃无情劈砍而下,霎时间血肉四溅。</p>
数十北弥之将或是中了迷药,浑身瘫软无力,只能眼睁睁望着雪刃夺走他们的性命。</p>
福子又惊又怕,朝母亲望去,却见她早已昏迷不醒,只得抱着脑袋,缩着身子,往前奔逃。</p>
陆温提着鬼曲,走到她面前。</p>
“你……你没瞎……”</p>
她浑身打着哆嗦,一动也不敢动。</p>
陆温面无表情的将鬼曲斜在她的颈前:“瞎了,但又好了。”</p>
福子手心里全是汗,只能止不住的哭嚎着:“娘,娘,救我,救我……”</p>
“蠢人。”陆温叹了叹,“我的旧衣有什么不好?”</p>
她在领处洒了迷药,只要她们二人穿了她的旧衣,在筵席上晕了过去,这场血腥风波,怎么也波及不到她们。</p>
福子浑身一颤,远远望去,竟见那数十黑衣卫士,齐齐揭下黑巾,换上早已备好的华贵服饰与人皮面具。</p>
将血迹一番清洗后,竟又规规整整的坐了回去,继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p>
那冰冷的长刃,依旧抵在她的颈侧。</p>
福子咽了咽口水:“你们……你们假扮……”</p>
姜流走上前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女公子,第七营司已全部替换入祁州。”</p>
陆温淡淡道:“将她的舌头割了,押入密牢,好生看管,一日一餐,不死即可。”</p>
“是。”</p>
夜色清寒,震北王府有一密道,延伸向邙山东脉,陆温疾行数日,终于出了祁州。</p>
她立于云峰山脚下,只有一台极尊极贵的八马香车,沿着细雪,缓缓朝她驶来。</p>
她身后数十黑衣侍从,无不默然,肃立一侧。</p>
马车中人掀了帘子,急不可耐的跳下马车。</p>
那一袭红衣,灿如春晖的男人,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p>
原本冷硬的眉目,触及她时,倏然冰消瓦解。</p>
他拥她入怀,终于展颜一笑:“狸儿,狸儿。”</p>
陆温眼睑早已湿润,轻声低泣,伏入他怀中。</p>
而身后之人何等乖觉,立时整齐如一,齐齐下跪叩拜。</p>
然而,几十里相隔的烽火台上燃起熊熊烈火。</p>
她知道,此计,终于大成了。</p>
世人只知宋兰亭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却不知,趁着两国和谈之机,他将姜流、胡广平等猛虎营第七营司,暗中由密道送入祁州,交予陆温决断。</p>
震北王府的密道极长,长达千尺之距,因背靠邙山,建于山体之中,入口隐秘。</p>
若非陆温,外人绝难知晓。</p>
她被幽禁于往日闺阁之中,若想私逃,早便可逃了,只是她一直在等,等一个反攻的机会。</p>
宋兰亭与她十指交握,眼神温柔又缱绻:“狸儿,你瘦了。”</p>
陆温咳了咳,无奈道:“殿下,正经些。”</p>
宋兰亭捏了捏她的脸蛋,宠溺道:“薛雅之已死,祁州一触即溃,夺回祁州,也就这几日了。”</p>
“殿下,我杀的,或许并非薛雅之。”</p>
陆温也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甚至认为,薛雅之,只是一个代号。”</p>
宋兰亭眉头一蹙:“薛雅之,只是一个代号?”</p>
陆温从怀中翻出一本书来:“喏,殿下瞧。”</p>
陆温翻开书页,竟是薛灵安的几篇大作,一本《粮赋杂论》,一本《兵法要闻》,还有一本,竟是《治国政要》</p>
里面分析了农人之艰难,无饭可吃,无田可种,无衣可穿,工人之艰难,无工可行,无米可饱腹。</p>
呼吁重农重工,重新丈量土地,摊丁入亩,地丁合一,穷苦底层百姓得以生存,北弥经济、人口,都同步开始增长。</p>
且,占领苏凌,祁州两郡后,薛雅之,并未如同往日的北弥之将行屠城之举。</p>
那般火光冲天,哀嚎遍野。</p>
只是加强了自己的统治,安抚了两郡民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