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温这番看法,是慎之又慎,重之又重。</p>
“殿下,我认为,‘薛雅之’只是薛灵安所推行的治国、治军之法的延续,所有人,都可以是薛雅之,只要他们严格奉行薛灵安之道。”</p>
“我知道。”</p>
闻听此言,陆温倒是怔了怔:“殿下知道?”</p>
宋兰亭顿了顿,眸底露出温和之光:“狸儿,随我走吧,我不做这劳什子殿下,你也不必再被世俗所困,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p>
她能想象得到,南凉太子因一己之私,愿割让一城,只为接她回家。</p>
现今又入了北弥所辖祁州,该如何被朝中指指点点,该如何被钉上一个“通敌卖国”“贪好女色”之名。</p>
好在,她不会叫他背负这些骂名,以最小的代价,换来了汝阳不必失守,唤来了祁州的安定。</p>
人人趋之若鹜的权利,好像,于他,真的只是最不要紧的东西。</p>
春雨冷不丁的浇淋而下,她牵起他的手,在雨幕中奔跑,回了凉亭下,她捏着手中的素白帕子,为他拭去鬓角湿润的痕迹。</p>
“殿下,是怎么知道的?”</p>
他唇边溢出极柔笑意:“为了打听你的消息,我往北弥,放了几个探子。”</p>
陆温心尖一颤。</p>
若……陆家还在,她从未被投入教坊司。</p>
梳拢夜,来的也不是他。</p>
她本该清清白白的,以最盛大的礼仪,嫁给他的。</p>
她本就是戚太后,为他钦定的妻子。</p>
可她现在,名节已失,污臭不堪。</p>
她心下翻涌如潮,泪盈于睫,哽咽着说:“殿下……狸儿……何德何能……”</p>
因震北王府住的十余守将,皆是北弥精锐,全数遭到替换。</p>
北弥行军几处,粮草辎重何处,几乎漏于南凉眼前,几番交战,北弥防不胜防,早已处于下风。</p>
因南凉世子妃倏然失踪,西屏郡以二殿下为首的主战派,赢得了南北谈判的关键。</p>
春日过,夏日至,祁州,终于再次回到了宋兰亭手中。</p>
陆温立于云峰山巅,眺目远望祁州,知道这是最后一眼了。</p>
她早已将王府檐下铜铃取下,再次为亲者,焚了几件轻衣,最后在月下,携着宋兰亭,朝着祁州的方向,遥遥一拜。</p>
山高水长……再也,不见了吧。</p>
原来,他来祁州之前,裕丰帝恰已崩逝,朝中督他登基。</p>
他却与宋允重立下君子之约,他宁愿受贬为庶民,也要接她回家。</p>
祁州,他不会让,只是,攻下祁州,了结此事,他便能够真正的,做个逍遥散人了。</p>
宋兰亭拥着她:“做皇帝,就得担负民生,做个清闲庶人不好么,干什么要去背负别人的性命。”</p>
陆温仍旧有些茫然:“那殿下,谁来接替你?”</p>
“徐颜昭。”</p>
陆温怔了怔:“是徐姑娘……”</p>
“她是个好女子。”</p>
“可殿下……”陆温侧身,任由微风拂乱她的发丝,“为什么,要放弃呢……殿下明明可以一统江山的。”</p>
他拥着她,道:“南凉朝廷,就像一具已经死了多日的尸体,被蛀虫逐渐啃噬,要不了多久,这具尸体,就要彻底消亡了。”</p>
他不是没想过救世。</p>
没有人能够拒绝,四海一统,永垂不朽的帝王功绩。</p>
虽然,因血脉之故,他行走于朝堂,总会被人认为是亲北一派,因而诸多阻力。</p>
但他想,只要对这腐烂的朝堂进行改革,假以时日,总会政治清明的。</p>
但他错了,秦无疏受俘,诸人都以为那个捧着火药的孩子,是北弥派去的童子军。</p>
只有他,一番调查之下,查到了一个人,姓宋,是南凉边庶皇室之子。</p>
而宋子言出手的原因,也很简单。</p>
只有南凉的统治,彻底瓦解,各地举兵起事,烽火燃至中都,西屏郡内乱,皇权无法再对他进行制约,他才能,借乱机回到父辈的封地。</p>
而他的背后,是各部的官员,有人想浑水摸鱼,大肆捕捞一笔,有人想借机扫除异己。</p>
他们,各怀鬼胎。</p>
连宋氏王朝内部,都是内乱不止,争斗不息的。</p>
他突然意识到,南凉,已经烂到了根里,仅凭个人之力,根本无力转寰。</p>
而北弥的统治者,至少,用攻入苏凌、祁州的事实,告诉了他。</p>
无论这苏凌郡、祁州郡,换了谁来统治,对于百姓来说,都只是一场雨,一抔云罢了。</p>
(/54975/54975918/10100765.html)</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