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的叶子仍在落，一道娉婷的白影消失在了路旁。</p>
到这个时候，他才总算认清了一个事实。</p>
不管愿不愿意，小齐都是要离开他的，无论去哪里。</p>
他只是她的哥哥，并不是丈夫一类的角色，无法照顾她一辈子。</p>
丈夫。</p>
这个称呼从脑海里跳出来，唐纳言深抿着唇，抓着沙发的手紧了又紧。</p>
过了会儿，他又缓慢地卸了力道。</p>
他在想什么？怎么能有这么荒唐的念头？</p>
这像话吗？听起来比小齐还要任性呢。</p>
庄齐是红着脸颊回到宿舍的。</p>
坐车时，她一直闭着眼睛在休息，好不让人打扰她。</p>
但她陷在对哥哥的沉醉痴迷里，根本就睡不着。</p>
她吻过哥哥，但那是他睡着的时候。</p>
今天他是醒着的，只伸出手抱了她一下，居然有如此大的反应。</p>
庄齐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小小地过分了一下，想到另一个问题。</p>
要是哪天和唐纳言接吻，她大概会激动得晕头转向。</p>
林西月大概去图书馆了，宿舍里没人。</p>
她懒得出门，自己看了会儿教授布置的世界经济史，做笔译实务、练口译，消磨到晚上。</p>
傍晚哥哥发了信息给她。</p>
t：「小齐，吃饭了吗？天晚了，早点回去。」</p>
一块曲奇饼：「就在宿舍里吃外卖，哥哥在哪儿？」</p>
t：「陪客人，马上就到地方了。」</p>
庄齐恹恹的，用筷子戳着漆盒里的金枪鱼寿司。</p>
但她的语气活泼又正常，一块曲奇饼：「那你要少喝点酒哦，我吃饭了。」</p>
好像这两天的争执和对立都烟消云散。</p>
他们各怀心事的，又成了这个世上最普通的兄妹。</p>
这样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吧。</p>
庄齐想，不必那么自私地占有哥哥，也不是不可以。</p>
只是转了一瞬，她就捏着筷子笑了起来。</p>
庄齐太了解自己了。</p>
她也就这会儿说得好听，等看见哥哥和文莉姐在一起，指不定又要发什么疯。</p>
一直到凌晨，林西月都没有回寝室。</p>
这姑娘是云城人，在京里一个朋友都没有，平常在学校，也不见她和哪位老乡走得近，更没有什么可供过夜的住所。</p>
这么晚了，自习室也该熄灯了吧，她能去哪儿呢？</p>
西月倒是有个男朋友，大二那年谈的，交往不过一个学期，男生就去芬兰交换了，至于是不是还有联系，她不肯说，外人也无从得知。</p>
庄齐担心她有什么事，又怕打扰她，先发了个微信问她：「西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没碰到什么麻烦吧？」</p>
那头很快回给她：「不用等我，我今晚不回去了，没什么事。」</p>
庄齐还是有点不安，她又问：「是太晚了没车子吗？要不然我去接你吧？」</p>
但林西月回了她不用，说是很安全可靠的地方。</p>
得到她再三肯定，庄齐才放下手机，不再问了。</p>
人人都有自己的隐私，林西月当然也可以有。</p>
她单独住了两天，早起背单词、上课，晚上在图书馆自习，吃不惯食堂就游荡到校外觅食，饱了回来再接着看书，日子过得没什么起伏，但很踏实。</p>
不像在家里的时候，虽然是饭来张口，事事都有蓉姨张罗，可心里总七上八下，见到哥哥就紧张，见不到他又胡思乱想，没个消停的时候。</p>
到周四晚上，庄齐从自习教室回去，才又见到西月。</p>
她坐在桌边温书，黑亮的长发垂在肩头，一副单薄的背影。</p>
庄齐放下书说：“你回来啦，西月。”</p>
西月笑笑，支吾着回答：“嗯，我去朋友那里照顾了两天，他生病了。”</p>
“嗯，没什么事就好。”庄齐看她欲言又止的，明显不想过多谈论这个话题，也很识趣地闭上嘴。</p>
这一来，庄齐又在学校住了月余，没再回过家。</p>
临近十月底，气温骤降，夜里已起了疾风，吹得树叶哗哗地响。</p>
唐纳言惦记她穿衣，打来电话问：“小齐，这周也没空回来？”</p>
庄齐说：“嗯，还有几天就考口笔译了，我得复习呢。”</p>
他顿了会儿，点头说：“那我让辛伯给你送到学校，你下来拿。”</p>
“好，谢谢哥哥。”庄齐匆忙挂了电话。</p>
蓉姨觉得奇怪，不免在家里唠叨，说：“齐齐是怎么回事？越来越不爱回家了，学校就这么好呀？老大，你知道吗？”</p>
唐纳言听后，也没说什么新鲜话好讲。</p>
他抖开一张报纸，没情绪地点了下头：“大三了，她学习上肯用功是好事，随她去吧。”</p>
妹妹心思多了，家里渐渐关不住了她，这是必然趋势。</p>
他除了竭尽全力去适应、接受，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没有了。</p>
蓉姨擦着红酸枝木横隔断，手上没闲。</p>
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分析：“总不是谈恋爱了吧？守着她喜欢的男孩子，一刻都舍不得分开，又不敢跟家里讲。”</p>
“好了。”唐纳言把手里的报纸合上，丢在了一边：“不要再说了。”</p>
他神色漠然地拿上公文包，换鞋出门。</p>
蓉姨看了眼餐桌，她端上去的时候什么样式，就还是什么样式。</p>
她在后头喊：“老大，你这什么都没吃呢。”</p>
唐纳言连出声的心情都没有，带上门就走了。</p>
大三上学期开了口译课，每周四上午，是班上大多数人被公开处刑的日子，加上他们老师又是出了名的严格，时不时就随机点个同学起来翻译，搞得人人自危。</p>
甚至听说有人在上课前一晚紧张得睡不着，要靠吞安眠药。</p>
这种说法就太夸张了一点。</p>
庄齐当笑话听过后，摆手说不至于。</p>
她常坐前排，被宋教授点过好几次名，她给庄齐的评价是：很流利，口音让人听着很舒服，句子结构也比较完整。</p>
下了课，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p>
被点到名的臊眉耷眼，说：“我昨晚在图书馆准备那么久，结果她老人家一个不沾边，放的都是哪年的录音啊！”</p>
同行的女生安慰她：“行啦，本来就抽签儿一样，你表现得又不差，别偶像包袱太重了，下了课谁认识谁啊。”</p>
庄齐收拾好东西，出教学楼时，接到叶小姐的电话。</p>
接通后，她特意把手机拿远了几公分，还是被震了一下。</p>
叶静宜在那头朝她喊：“我昨天回国，你竟然连声问候都没有，真不仗义！”</p>
等她骂完了，庄齐才贴到耳边听，她说：“就是知道你刚回国，我怕你还没倒过时差来，万一您正在睡觉呢！体恤你呢，还骂起我来了。”</p>
“那好吧。”叶静宜趴在床上，顶着下巴说：“明晚来胡同里吃饭啊，我的接风宴，在老魏家的园子里，地址你知道。”</p>
庄齐好奇：“你的席面，为什么要借魏家的园子？”</p>
顾忌是在家里，叶静宜压低了声音：“嗨呀，老叶知道我搞这么大排场，非把我吊起来打不可！我的政策是，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p>
她翻了个白眼：“得了，明天晚上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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