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完,杨广发出了一声带着几分兴趣的惊讶之声:
“哦?立生祠?还与玄均观有旧?”
忽然宇文化及也开口了:
“陛下。这人,倒是有趣。”
杨广顿时看了过来。
就见中年儒士笑的依旧温和,眼神里却带着几丝……很莫名的光芒。
“今夜夕岁,辞旧迎新。而咱们敲锣打鼓的寓意,便是上古之时人族驱赶大妖年兽留下来的习俗。那龙火猊在这新老交替之下躁动乃是血脉本能,确实需要人护持。而飞马城为了不失礼,一方面照料龙火猊,另一方面,既然能只派一人,来到陛下的御宴上,说明此人的地位,确确实实在飞马城不低了。”
说着,他摇了摇头,脸上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丝感慨:
“做臣子的,首先要学会为陛下分忧。夕岁之宴,飞马城能获邀请,乃是陛下天恩。按照礼法来讲,是不能推辞的。可如今城中那头妖兽躁动,三宗之一的雷虎门门主又旧伤复发,两难之下,选择为陛下护持那头为我大隋增添战力的妖兽,谓之忠。此忠之下,虽然不能亲来,却是有些失礼。臣觉得,此人无礼,不得不罚。可自古忠孝难两全,此人罚得,飞马城又护龙火猊有功。虽功过不相抵,可今日是大喜之日,还请陛下开恩。”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说的三家之人想却不敢。
谁敢说什么?
天下第一的人仙开口闭口,对飞马城的维护之意根本无需细品,溢于表。
原本的三家合力,驱除外人之举,轻描淡写的就在李侍郎与玄冰人仙的话语下被破。
可谁又能开不妥?
谁敢?
同时,他们心里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飞马城能忽然加入进来,根本就不是李侍郎自己的意思!
这其中……竟然还有一个更大的算计!
似乎……一切的一切,就是为了推举飞马城上位!?
而这个计谋之中,他们三家恐怕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飞马城上位而准备的牺牲品!
想到这,无论是公孙不语还是姬正堂,亦或者是那复姓古怪名姓“机关”的墨家之人脸色都有些压不住了。
想发作,可是不知何时,心头却泛起了一抹寒意。
冷。
冷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明明,那天下第一没有看他们,而是和杨广对视。
可偏偏,诸人心头,已有一座擎天之山,悬于头顶。
妄动?
便会冰山压下。
人不复存!
“……”
“……”
“……”
在三家之人的沉默之中,杨广看着宇文化及的眼神。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个发小心意相通,瞬间,杨广便明白了宇文化及的意思。
于是,在宇文化及说完这话的时候,杨广哈哈一笑:
“哈哈,化及,话虽是这么说,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你却忘了,素宁法师护佑龙脉有功,今年,可还没下过封赏。而眼下就算你想罚这李守初,朕还不同意呢。他喊素宁为老师,若真罚了,素宁还不怪朕?”
“贫道不敢。”
到眼前的台阶都递过来了。
玄素宁有不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拱手一礼:
“贫道这弟子,确实有些莽撞了。请陛下责罚!”
可她越坚持,杨广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罢了罢了,都是朕的好臣子,飞马城也好,你也罢。手心手背都是肉,罚哪个朕不心疼?更何况,刚才那金光虽然比起国师相差甚远,可看着干干净净的,心里也舒坦。能让一方城池之民立生祠,想来也是位品性皆高的出家人。朕,倒是想见见了。不就代表飞马城么?许了。小喜!”
“陛下。”
“飞马城忠诚有佳,赏山河如意一对,绸缎千匹……唔,对了。说起来,飞马宗那孙静禅,朕还夸过她呢吧?”
黄喜子满眼笑意:
“正是,陛下夸其字:神如行云流水,字如落笔生烟。飞马城的人知道了,可是欢喜的不得了呢。”
“嗯……那字确实不错。再赏文房四宝一套,在过一月,便是太上皇大祭,宣孙静禅入京,这祭文,便由她来执笔吧。太上皇生前最喜字画,那孩子既然有书圣之姿,太上皇一定会满意的。”
当着群臣之面,发布了让飞马宗的少宗主明年入洛阳的“为质”之语后,杨广一摆手:
“让那道人上来,朕到想看看,能被素宁看上的弟子,是何等的青年才俊。”
黄喜子躬身:
“遵旨。”
接着,半空中响起了高亢之音:
“御赐,飞马城山河如意一对,文房四宝一套,绸缎千匹。宣,飞马宗孙静禅开年进京高祖大祭书写祭文之荣,宣,李守初,觐见!!!”
巨舟上,甲板伸出。
落到道人脚边后,道人一步踏了上去,蓦然回首。
与那满眼苦涩的女子对视一眼后,无声无息的露出了一抹轻笑。
径直上船,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