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树丛窸窸窣窣的声响,让镝感到局促不安,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三天,诩和玲的矛盾虽然得到解决,可诩看上去更加在意教会的回信。
教会没有回信,他等不到认可又等不到判决,来到墨普演出的演员们已经离去,白皑皑的积雪也消融殆尽,那条石板路披着清晨的甘露似乎在等待着有人经过。
“一日之晨始于雾霭。”
一声鸣叫打断了诩的书写,镝也赶快跑到书房,拉着诩的手想让他到庭院里去。
“是乌鸦,胸口上还淌着血呢!”镝将掉落在树下的乌鸦小心翼翼地捧起来,对站在后面的诩道,“真可怜,一定是被其他动物伤到了。”
诩蹲下来用双手虚掩住乌鸦:“看我把它救活好不好?”
镝的神情由先前的黯淡变得快活,高兴地点点头,专心致志地看着诩对这只乌鸦使用“治愈术”。一阵微光过后,乌鸦扑扇几下翅膀,向天空飞去,它恢复的很快,从略微偏离方向到自如地飞来飞去只用了几肘尺的路程。
“乌鸦在我们家族中算得上是圣物呢。”诩笑着对镝说道,“它们象征着异教徒得到净化后的灵魂,自镜国到乌蒂卡那,不畏严寒飞向三途河源等待一次美妙的轮回。而这里是他们的必经之地。”
“你是说它已经飞了将近一百里格了吗?镜国虽然与维契接壤,距离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何况是乌蒂卡那呢?"
“是西琴的惩罚,也是一种希望。等它们到达那里,一切的艰苦都不值一提。两年后,当你年满十二岁入学,导师会在课上为你讲详细的。”
“好厉害!”镝抬头看着乌鸦飞走的方向,“原来灵魂是真的存在的。”
“不错,只是我们的躯壳会先于灵魂走向灭亡。”
西琴·阿瓦德的名字对于生在米卡利昂家族的镝而言并不陌生,他是旧教所信奉的主神,这片蔚蓝的天空就是他赐予世间的,也是他所掌控的权能中的一个。在祂之下的三名圣位把土地分割成六大板块交给两位神使,在这片纬度上为选民们传递教义。神使死后六大板块被他的门徒,也就是六位始祖瓜分,变为现在的普鲁普斯、乌蒂卡那、维契、尼尔吉利、曼加以及镜国,它们拥有着共同的名称--“复乐园”,即上界之下的世界,处在狄斯城与上界之间的纬度,是人种居住的地方。
诩可以将这些极为详尽的描述给他,出于不想过早的让镝被教义所束缚的缘故,还是把这一使命交给了镝未来的导师。那天他看到摆放在书桌上被翻阅的《魔史》,页码停留在月光虫巢的盛典。在那页后便是盛典的来源,百年前的教派战争——圣巴托洛缪之夜。
倘若镝看到有人竟会因为信仰的冲突引发这样惨无人寰的事件,一定会很失望的吧。诩看着正在挥手送别乌鸦的镝,除去那些少的可怜故事和道理,他不想再将其他事全部教给镝,也没有能力再去给他更多的指导。
他先要做的,是履行身为主教的责任,而不是对于镝和玲,他对于他们只是对西琴的爱的延伸。不,他们会理解的,在教义出卖他之前。现在这种情感只能是生来就有,不然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毫无疑问,这些始祖已经将西琴的名义当做了完成统治的工具。
在诩看来,镝简直是天生的代行者,对万物充满着悲悯,对身边种种都充满了好奇……
那封信这不仅是对自己的通牒,他明白,这封信很大可能会为他带来无法挽回的厄运。
墨普的至高代行者主动申请离开教会,在翼族间传开绝对是一件让人惊愕唾弃的大事。这是无端的猜忌,是另一种自我毁灭。哪怕是一直以来不对教会抱有好感的玲知道此事时,也说尽一切词汇劝阻诩。
只有镝知道这一决定诩已经酝酿了许久,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一天夜晚,诩点燃烛台放在桌上,拿起故事书给镝读着米卡利昂的故事。睡前故事是镝对诩唯一的请求,交换的条件是不要随意闯入书房,也不能趁诩不在的时候把它破坏的一片狼藉。
“所以这位信徒在最后是被阿撒兹勒抓去了吗?”镝听后轻声问道。
诩抚摸着他的脑袋,将书放在桌上:“阿撒兹勒这样做也许有他的原因吧,他身为旧教的神明却抓走了自己的信徒,这样复杂只有他能够理解。"
“真是一个糟糕的故事!”镝带着哭腔说道,蔚蓝的双眼中写满了失望。
诩看到镝的模样竭力忍住笑意,装模作样地拿起刚刚的故事书随便翻开一页:“啊,看漏了几页呢!是我的疏忽。你看,后面还有这么一大段呢。”
镝止住啜泣,不再发出任何声音,等待着奇迹般的反转,就像是最近盛行的勇士斗恶龙的故事一样。如他所愿,故事在最后以他被送回家乡,把在上界的见闻传给友人们收尾。可以看出诩的即兴能力不是很强。虽然平淡,但也足以让镝满意,当然,真实的故事只会定格在他被抓去的一瞬间,没人知道后来的发生的一切。
“缪因与米卡利昂算得上故交吗?阿撒兹勒为什么要对西琴发起叛乱?这位信徒又是谁?”
镝已经把刚刚的小插曲抛在脑后,开始与诩讨论故事的情节。
当讨论到西琴时,诩只表达了一种模糊的概念,信仰也许就是这样,模糊到让人随时都可以将它抛弃,他不曾想过对西琴的崇敬是从何产生,难道是人们的口口相传?还是米卡利昂家族本该如此?
亦或是对其过多的不切实际的幻想?谈到家人,诩又用各种道理去搪塞,迟迟没有表达出任何该有的情感,使镝感受到一种抽离的感觉。诩不知道二者如何分清先后,他更害怕到头来更加顾及的只有自己,他需要十足的理由摒弃其中一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另一项,在那件事过后镝和玲已然占据了他生命中的很大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