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要杀她,是因她看到了自己短期的威胁,即裴云归的身份。在大齐,私藏罪女是重罪,稍不注意,便会顶得一顶同犯的帽子。
而季壅乾如此谨慎小心之人,冒着顶上这顶帽子的风险,也要将她留在季家,便足以说明,从长远来看,她能带来的好处胜过威胁。
只是不知那好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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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裴云归还在吃饭,便被一名匆匆赶来的丫鬟打断。
丫鬟说宫里来了人,要见裴云归。
裴云归当即放下筷子。
宫里来人,想是过来赏赐。
裴云归眯眼思量,想起了昨夜喝下的那晚药,心道机会来了。
倘若能将季夫人下药毒害自己的事情,借着公公的嘴捅到皇上跟前,引起皇上注意,说不定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将来在季府的日子也好过些。
即便不能从中获利,也能让季家夫妇掉一层皮。
终归就是百利而无害。
皇宫来人还挺及时,昨夜刚下的药,今日就用着了,一会儿诊脉应当也顺利。
裴云归拍拍手,走了出去,从背影上都能瞧见欢喜。
到了花,便见着了已经候了一会儿的熟人。
裴云归端端正正地走过去,冲着王盛德行礼,双方问过了好。
其间,裴云归还分神瞥了眼站在旁边的季家夫妇,触及两人脸上将药挂不住的笑容,心中冷笑。
王盛德笑道:“今儿个是正正经经给裴小姐颁赏来着,裴小姐跪下准备接旨吧。”
裴云归应了声,跪下听旨,季家余人亦跟着跪下。
王盛德摊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季家有女云归,端庄贤良,秀外慧中,胆识过人,护驾有功,今赐绫罗五匹、黄金百两、簪花若干,钦此!”
裴云归叩下一礼,回话道:“臣女裴云归谢皇上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盛德将圣旨递给裴云归,扶着她起来,缓声道:“起来吧。”
身后的太监捧好了给裴云归的赏赐,王盛德道:“这些东西皇上是吩咐好了,要咱家亲自看着全部抬进小姐的房中。不过,咱家这些小子虽是太监,可终归还是外男,不便入小姐闺中,不如就劳烦小姐院中的随侍丫鬟走一趟,帮小姐将东西抬回去。”
王盛德这一番话,便是表明了态度:东西是皇上赐给裴云归的,季家不得霸占。
季家的情况,放之京城,人人皆晓,前有季雍乾这个不管事的养父,后有季夫人这个刻薄的养母,皇上的赏赐赏赐落到季府,季家关起门来,谁知会不会独吞了去。皇上特地嘱咐的这一番话,也可见他对裴云归的重视。
不过,此话却让季家夫妇为了难。
因为裴云归院中压根就没有随侍丫鬟。
她心头抱怨,还不能不显现出来
只瞧季夫人干笑了两声,挥着帕子道:“阿朱阿翠,还有你,惊蛰,你们三把东西给小姐搬回去。”
丫鬟领了命,从几位小太监手中接过赏赐的封盒。
王胜德嗤笑,拂尘挡住了丫鬟的手,“咱家说是让裴小姐院里的丫鬟亲自来般,可没说让夫人身边的丫鬟帮忙。”
季夫人心里骂了句死太监,嘴上却撑着一抹笑道:“云归院里的丫鬟忙,且来这里还要一段时间,老妇吩咐跟前的人也是一样的。”
王胜德瞟了季夫人一眼,拂尘搭在身后。
丫鬟赶紧上前去接了东西。
他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心思多了去,这会儿一看便猜出季夫人心里有鬼。
忙个什么劲儿,估摸着裴云归方中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心知肚明,却没直言,只道:“也成,便请夫人带路吧,咱家一起去,你们几个现在这里候着。”
一行人正要往裴云归居住的后院去。
季夫人心中又是一惊,连忙拦住王盛德,赔笑道:“公公从宫中赶来一趟不容易,不如就在花厅歇一会儿,让下人给您泡壶好茶,老妇亲自盯着这群小丫头,公公尽管放宽心。”
“伯母说的没错。”裴云归糯糯道:“小女的院子偏远,离这里还有些脚程,公公在花厅歇着吧。”
王盛德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偏远”二字,当下眉头一拧。
季夫人见着王盛德情绪不对,连忙抢话,“是了,我家云归性子内敛,喜静,所以老妇特地给她挑了一个幽僻的院子,离前院是有些距离。”
季夫人咬重了“特地”二字。
袖子里的手狠狠绞着绢帕。
她真是命里和王盛德犯冲!
王盛德没有理会季夫人,只眼神询问裴云归。
裴云归故作牵强地回了他一个笑容,王盛德脸上的异色更甚。
京城都知,季府苛待养女,裴云归一项过得水深火热。
如今见了才知,只怕情况更加糟糕。
放在以前,王盛德是不会在意的,可如今裴云归立了大功,乃皇上的救命恩人。
地位不同往日。
圣上是个记恩的人。
赏赐颁发之前,皇上让他来季府传话,就是在变相敲打季家,倘若季家还是一意孤行,就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是吗,没想到季府还有此等幽僻之地,那咱家就要好好去开开眼了。”王胜德磕眸,与其带着不由分说的威压,“劳烦夫人带路吧,咱家今日势必要亲眼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