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一脸莫名其妙关上了门,已经临近深夜,正要解衣,门外又传来叩门声。
裴云归细白的指尖微微一顿,又将脱到一半的衣裳匆匆穿好,气呼呼地回到了门前。
三更半夜的顾凛到底有完没完,他不睡觉吗!
裴云归带着一腔怒气猛地开了门,入目却是谢夫人讶意的神情,微微怔愣,脸上的怒意才渐渐消散,化成了不着见的尴尬。
谢夫人抬眼看了看门上的房号,又看了看眼前秀美陌生的脸。
面上的笑容僵住。
心中却疑虑更甚。
裴姑娘是住这间没错呀,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裴云归自知易容已褪,知晓谢夫人在疑心什么,便开口提醒道:「夫人,您没走错,我正是云归。」
谢夫人将惊讶之色隐于眉眼之中,很快便反应过来,温声开口问道:「姑娘之前是易了容?」
裴云归将她迎了进去,倒了杯热茶放在她身边,便拉了椅子坐下来,将自己与顾凛的来龙去脉说清道明。
只是隐去了商帮部分。
她知晓谢家生意人,最重视坦诚相待一事,刻意隐瞒反而易生变故。
搞不好得将这笔买卖谈崩。
谢夫人抿了口茶水,了然于心。
她早该知道,顾将军和裴姑娘京城中来,危难时刻处变不惊,均为人中龙凤,样貌定也不凡,行于西北边陲之地,太过惹眼的外表便容易成累赘,易容不为奇怪。
裴云归观察着谢夫人的神色,见未有异样,才开口询问道:「夫人突访,可是有什么要事?」
谢夫人回神,这才想起来找裴云归所为何事。
她正色道:「昨日送出的那封信,我原以为要三日才到夫君手上,未想差使送到毗邻的驿站,正巧和到处寻我的夫君相碰,他瞧见信封上的款名,认出了我的字迹,便立刻回了一封信来。」
说着,谢夫人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放到了裴云归眼前,继续解释,「他在同意调派粮食,现下或许已经赶到了距离尤县最近的粮仓,只是……尤县的城门不好入。」
裴云归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看完了谢敏的来信。
谢敏也提到了如今尤县城门的问题。
守城官兵蛮横,不让里面的人出去,亦不让外面的进来,俨然要将尤县变成一座牢笼。
如今尤县城外状若荒凉野地,竟是连一只活物都不见。
这便奇怪了。
前两日,她与顾凛潜入尤县时,被士兵轻而易举地放了进去,为何三天不到,却截然相反?
「裴姑娘,不知朝廷援兵何时能到,如此下去,我担忧尤县弹尽粮绝,镇内的百姓,恐怕会数葬身于此。」
谢夫人在尤县流浪几日,
见到的,只有疾苦的百姓和不作为的贪官,如今得知城门的变故,便更忧心起来。
显而易见,尤县的县令已经放弃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性命了,如果朝廷援兵不到,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裴云归沉吟片刻,将信件收起来,道:「既然送信的差使还能自由进出,便证明尤县未被封死,夫人不必担忧,朝廷的支援,明日就能到。请夫人相信大齐,圣上贤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百姓。」
其实入镇之事也不必过急,反正即便过了士兵那一关,也会被引入商帮,遭受叛党的洗脑。
想起商帮,裴云归又想到了顾凛安插在里面的几个眼线,心里隐隐担忧起来。
城门的放行之策突变,不会是细作被发现了吧。
裴云归脸色一变,匆匆站起来,对谢夫人道:「事出有因,还是先去告诉将军为妙。」
说罢,未等谢夫人反应,便拉着她去找顾凛。
走了两步,裴云归又似想起了什么,突然顿在原地,一动不动。
「裴姑娘可还有什么事?不是要去告知顾将军?」
「不……现在还不行。」裴云归惊醒过来,又拉着谢夫人回了房,重重关上房门。
她差点忘了,顾凛身上也有嫌疑。
如果她的猜测为真,现下找他,无异于羊入虎口。
得按兵不动。
与此同时,她又为自己方才的疏忽而感到惊疑。
裴云归知自己的性子,虽担不上有多聪明睿智,但做事还算谨慎。
急急忙忙拉着谢夫人出去找顾凛,属实冲动。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对顾凛建立起了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信任。
这股莫名的信任让她感觉有些不安……
「裴姑娘,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谢夫人见裴云归的脸色逐渐苍白了下来,心里生出来一些担忧。
她不由想到了尤县那些惨死街头的人,唯恐裴云归也染病,语气中带了些急促。
「不若我去帮你喊大夫?」
裴云归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脸色凝重。
她沉声道:「谢夫人不必担忧,云归无事……只是方才考虑,现下敌在明,我们在暗,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将军那边,明日再告知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