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润不明白这一人一狗是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正在车顶棚上写写画画的手,有些迷惑地往车外面看了去。
外面路边,一片断壁残垣。
半截被大火熏得黑黢黢的土墙很是凄惨地杵在那里,依稀能看出来曾经是个房子。
一洼长满了芦苇的池塘边上有一棵老朽的柳树,柳树被大火燎去了不少枝丫,残存的半边枝条下面,有一个残破不堪的佛像。
经过风吹雨打,佛像外面的泥塑剥落了不少,肩膀和头顶的地方用来做衬里的麻丝都漏了出来。
脸上曾经很精致的彩绘也被雨水划开,沿着眼角和鼻梁流成了一条条发黑的痕迹,像是在哭泣。
几个身着灰布僧袍的胖大和尚正指挥着几个民夫干活,现场已经挖出了许多沟渠,一些建筑用的木料和砖块很是凌乱地堆在路边。
可能是想平整掉那一洼小小的池塘,觉着那泥塑的佛像可能是个垫池塘的好材料,那几个和尚正准备指使民夫将那佛像推进那小池塘中去。
几个民夫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动手,被为首的和尚劈头盖脸地抽了几鞭子,打着摆子冲那雕像行了无数个礼,那几个民夫这才准备动手。
鉴真小和尚终于忍不住了,嘴里吆喝着从驴车上冲了下去,几步就冲到了那佛像面前,用有些瘦小的身子紧紧地把那佛像护在了身后。
名叫妹妹的细犬很是忠心地护在自己小主人的身前,大声地对那几个和尚吠叫着。
李重润这几天跟鉴真小和尚聊得多了,依稀能听懂些他说的方言了。勉强能听出菩萨,师傅等几个词来。
为首的那和尚听了他的言语,脸上露出了很狰狞的笑容,倒提着手中的鞭子,用鞭子柄抽着鉴真的脸颊,发出啪啪的声响。
那条名叫妹妹的细犬很是勇敢地冲着那和尚就扑了过去,被一旁簇拥着的其他和尚一脚踹倒在地上,好像伤到了骨头,挣扎了几次,都没从地上爬起来。
鉴真见狗子受了伤,似乎是长久以来一直埋藏在心里的愤怒一并地爆发了出来,一声惨烈异常的咆哮从他有些瘦小的身躯里迸发出来,震动了池塘边的芦苇,震动了遮盖着佛像的柳树,震动了正在哭泣的佛像。
佛像裂开了。
一蓬灰蒙蒙的灰土,兜头撒了鉴真一头一脸,几块混杂在其中的碎骨从他头顶划落了下来。
其中一块碎骨还留着些许锋利的断茬,在鉴真的眉心划破了一道细细长长的口子,一条细细的血线流了下来。
鉴真却无暇顾及这些,抽出一直随身携带的木牌,用力地向那为首的胖大和尚拍了过去。
那和尚很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手中鞭子一挥,就准备向鉴真抽去。
只是刚挥动了一半,那和尚便发现那鞭子就像栓在了什么东西上面一般,怎么也挥不动了。
转眼一看,那和尚便大惊失色,原来自己身边跟着的其他几个和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一个身着劲装的小姑娘尽数打倒在地,口歪眼斜地倒在那里,生死不知。
一个有些壮硕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背后,鞭稍被他抓在了手中,眼神正冷冷的望向自己,仿佛是看向死人一般。
李重润自己却有些后悔。刚才用手去抓鞭子,掌心好像被划破了,好疼。
“你们是什么人,敢坏佛爷好事,不怕遭报应吗?”
那和尚色厉内荏地冲李重润喊着,却忽略了正向自己打来的鉴真小和尚,被他挥舞的木牌当头砸中,沉闷的声响响起,那胖大和尚软软地向地上倒去了。
一声,两声,三声……
本来敲木头的声音变成了折断木头的声音,最后变成了捣蒜一般的声音,鉴真身上的灰土被他剧烈的动作挥洒了起来,隐约有一个人形,渐渐消散在了冬天呼啸的寒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