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仁心堂匾额时,李娇儿觉得心中余下的闷气散尽,脚步亦轻快了许多。
待要迈门槛的时候,她本已经抬脚,却又收了回来,反和没出阁时那般,两脚并拢,轻轻一跳,蹦了过去。
“小姐当心,”云团拐着包袱在侧,忙扶住她,嗔笑道,“都多大了,还顽皮。”
李娇儿站稳,尚未意识到云团已改了称呼,只笑说:“人大了还能顽皮,才好呢。”
说罢,她环视医馆。
午后时分,医馆中没有病人,静悄悄的,连柜上都没人看着——反正没人会来仁心堂偷东西。
李娇儿正要穿堂往后面去,绕过门侧的隔档,才发现医馆左边不知何时扩建开去,还多了道新制屏风,其后影绰绰有二人对坐,一个中年男子温厚的声音传出:
“你这年纪的妇人,多有这样的不便。等我给你抓副汤药,每日晚饭后吃了,连吃个七天,便能睡安稳了。”
正是父亲李赋。
李娇儿站定,抬手示意云团莫做声,免得扰了父亲正事,自己则在门边的椅子坐下,将匣子放在膝上,轻轻揉着发酸的腿。
云团见了,忙也过来蹲下,为她揉着。
屏风后的妇人虚心应是,但待李赋写方子时,开始不闲着说:
“李大夫,先前我同你说的那姑娘性子好着呢,虽是望门寡,但娘家家资丰厚得很,因着心疼女儿,先头才不肯女儿留在婆家守寡,还愿意出钱供奉前头公婆,如今又不肯她蹉跎了岁月,啧啧,有义气又疼女儿的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可不会差呢。”
“如今是他们老了,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在哥嫂手中讨生活,到底不如现在,才会托人说媒的。”
“他们家能给女儿出二百两压箱银子的陪嫁,其它嫁妆亦是一应全的,就算在咱们京城里,也不是小数目了。”
“那姑娘年纪是大了些,今年二十六,但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做得一手好饭。”
妇人滔滔不绝地不说着,李赋一副药方子写完了,她还不停呢。
李娇儿心中好笑,云团忍不住凑近她耳边,小声道:“张婶子是来看病的?还是来说媒的?”
李娇儿掩嘴低声道:“互不耽误,挺好的。”
张婶子的夫家姓郑,丈夫亡故后带着一双儿女,亏得左邻右里——尤其是李家的帮衬——将孩子养大了,如今儿子在商号里做学徒,女儿嫁了货郎,而她自己最爱保媒拉纤的,在万福大街上是有名的。
李赋听到那家女儿二十六岁时,无奈地叹了口气,便递药方边道:
“他婶子,我今年都已经四十了,何必糟蹋了人家闺女。”
“哎哟,”张婶子和被踩了尾巴似的叫了一声,接过药方道,“四十怎么了?上个月恩国公刚过完六十五的寿,就续弦了一个十八的新夫人,”
“……婶子前儿不还骂恩国公老不羞吗?”
“那是恩国公逼娶的,李大夫怎么能比他?那家女儿是听过你名声的,她愿意,父母也高兴,才会托我来说媒的。”
“我是四十岁的鳏夫,真娶了人家姑娘,与恩国公何异?”李赋摇摇头,坚决不同意,隔着屏风略高声道,“陆正,快来给你婶子抓药。”
有年轻的男声自帘子后的后堂应声,话音将落未落时,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人从后面端着一簸箕晾好的药材,挑帘子到了前店,第一眼先看见了坐在门边的李娇儿,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