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珍能做什么用?”
机巧阁中,两个老师傅正教导李娇儿开料,刚送了张老太太回去歇中觉的秦乐坐在一旁,握着她的西施壶喝茶,口中重复着李娇儿的问题。
“还能有什么用?不就是个玩意儿物件吗?”她古怪道。
李娇儿穿着半旧的窄袖褐衣,扎着棉布围裙,首饰一概不戴,极投入地琢磨手里这根一人怀抱粗、半人高的酸枝木,怎样开出更多的木料。
待开完料,又得了老师傅几句夸奖后,她方才坐下歇息,对秦乐道:
“我也想不通,但师姐,他会这样问我指定是有原因的。”
“不过是个木头匣子,还能做什么?”秦乐挠头,“我瞧师父手札上的记载,就是个图喜庆吉利的玩意儿,搁我看,平时摆着都嫌占地方。”
就这样,两个姑娘茶也不喝,饭也不吃,苦着脸相对,琢磨了两天,也没想出来那小小的掌中珍。
吃了饭的老师傅们看不下去,隐晦地提醒小东家“不该每次学手艺,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偷懒”。
方才小东家本要送老东家回去,老东家只让她好好学手艺便好,结果小东家却磨磨蹭蹭地不吃饭,那可怎么干活呢?
可见是小东家又犯了往日的懒病,不想干活了。
李娇儿笑着起身,忙去吃了午饭,回来继续和老师傅学手艺,只心中依旧放不下薛镇的问题,显得人都添了几分忧愁。
如是,时光缓缓又匆匆,走走停停地到了六月二十日。
薛镇打从那天被宣进宫后,就忙得再没回府,只在前儿派长奉回来说京城事暂定,他卸了暂管的城门卫职务,七月初一又要往北疆去守边。
本来孝惠郡主那晚听说宫里来人连夜招了薛镇去,就在担心,次日听说是帝后又起争执,更是心慌了几天。
岂料总不见薛镇回来报个平安,最后今天竟只打发个小厮回来,说又要离开,孝惠郡主气得拍了桌子,恨恨地让长奉告诉薛镇,就别回来了吧。
李娇儿没将薛镇的行踪当回事儿,每天除了琢磨掌中珍还能做什么之外,便是每天给孝惠郡主请安后到机巧阁去。
郡主觉得自家理亏,不拦着她,还经常准备东西,让她带回给张老太太和李赋。
李娇儿推脱不得,只好都带回仁心堂好生收着,想等将来可以和离的时候,再一遭还给郡主。
唯独外面人瞧着,帝后争执,太子称病,皇子公主们闭门不出,反而是安阳侯世子频繁出入宫禁,安阳侯世子夫人每天都回娘家。
古怪,有古怪!
议论声渐起,有些往常与郡主交好的贵家夫人小姐,最近常到侯府串门,说是看孝惠郡主,但瞧着都像是捧着八卦心登门的。
孝惠郡主觉得不胜其扰,干脆在儿子说又要离开的第二天,又跑去山上庙里陪长公主礼佛去了,只留下了身边的两个管事嬷嬷,暂时打理侯府事务。
李娇儿见状,忙再次收拾行李,带着人,住回了仁心堂。
结果安阳侯府统共四个主人,一个在道观,一个佛寺,一个忙政务,一个回娘家,只剩一群丫鬟仆妇,乐得每日清闲。
日子就这么流水似的,又过了五天。
*
六月二十七这日,前夜的细雨湿润了整个京城,空气中都是绿意盎然的清醒气息,但当太阳升起的时候,冲破云彩的热浪撕裂空气,蒸得昨夜的水汽升腾,让人闷热得难受,略动一动便是一身的汗。
李娇儿最不喜欢这种黏糊糊的天气,便让郑小西带自己的丫头翠翘,拿着她的名帖,去冰属卖冰,往仁心堂和机巧阁都放些。
冰属是官家藏冰的地方,冰质最好,不管是消暑还是食用都使得,但并不给寻常百姓散卖。
寻常百姓要买冰,只能去冰属定下的商户人家买些边料碎冰,即便是这样的冰,能买得起的已算富贵了。
更多的百姓在盛夏之时,买不起冰,就算买了,也无处可藏。
不过仁心堂后院有口水井,可以镇着冰。
李赋便借着女儿的名帖,让郑小西多买些,暑热时候可以给邻居病人用些。
“今日还去机巧阁?”他见李娇儿打扮整齐正要出门,劝她,“大热的天。”
“今日那拔步床就要做起来了,这可是女儿第一次做成的床,自然要去。”李娇儿笑道。
“叫辆车吧。”李赋好说话,不再阻拦,而是提议。
“才几步的路,何必呢?”李娇儿笑道,“爹别担心,等翠翘将冰取回来了,让翠喜做冰酪吃,再往机巧阁也送些来。”
“好。”
父女二人说了会儿话,李娇儿便和云团一起出门。
烈日之下,主仆二人都拿着扇子,云团贴心,更多是给李娇儿多扇扇,抱怨道:“这才初伏,就热成这样,到了三伏天还不定什么样呢。”
“可我觉得,似乎比去年凉快些?”李娇儿和她闲聊。
“去年可没这么闷。”
主仆聊着天,穿过那条最近的小巷,刚转过去,才望见机巧阁的门脸,忽得见一辆马车从东驶来,停在了机巧阁的门前,后面还跟着四个婢女,四个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