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她是该问薛镇要两个靠谱的护院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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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娇与云团和福年二人,坐着租来的羊车,往马行市那边去了。
马行市是条颇为繁荣的大街,其上还有两家不算小的客栈,连金年的车亦是从这边的车店租借来的。
只此处说是“马行”,实则各类牲口皆有售卖,却独独没有马,但有几家店铺卖些马鞍、马鞭之类的马具,还有几间铁匠铺也开在此处,门外都有个大大的“官”字,意思是官方准许他们做此营生。
因此,来马行市的人,半数是镇北军的士兵。
李月娇隔着车帘,看着京城时没见过的街景,兴致勃勃地和云团议论。
但当羊车穿过马行市再往西去的时候,她已明显感到了逐渐的萧条。
路边有乞丐,大部分的店铺门脸都是破败的,进出的百姓没了别处看见的健壮,多为衣衫褴褛。
而这条街上所谓的木匠铺大多数都已经关门了,只有三家依旧开着的,皆门庭寥落。
李月娇皱起了眉头,连云团面对外面的景象,都不言语了。
最终,羊车停在其中一家刘记木匠铺门前。
李月娇下了车,顶着风迈进铺子里。
店内,一个精干的中年汉子,正在教两个略显瘦弱的小孩子开料。
李月娇环视店内,外面寥落,内中却很干净,摆着几件百姓家常用的家具。
而最让她关心的,是那中年汉子身边摆着的各色工具,打理得都很漂亮,显然是爱惜东西的人。
李月娇暗暗点头赞许,而同样是学木匠的福年瞧见那几样工具,看中年汉子的目光,都多了对同行的敬重。
可中年男人见竟有李月娇这等打扮得千尊万贵的客人进店,非但没有贵客登门的喜悦,反而警惕地皱了下眉头,问道:
“夫人,是要打家具吗?”
李月娇掀开面衣的帘子挂在帽侧,和气地笑着,脸上的酒窝比进门时深了一些:
“我家里有几样东西不大好了,得修一修。”
她的笑容总能让人放松下来,即便是陌生的中年男人,对着她的笑脸便消了一半的戒心,再听她说话和气,又非本地口音,另一半戒心也消得差不多了。
因此男人纵然仍疑惑这等小事,她为何亲自登门,但终于有了笑意,恭敬问道:
“原来是这样,不知道夫人要修的是什么家具?是什么木头?可有带来?”
“很多的,床腿的一个楔子松了,格栅的百子图花纹也坏了一块,是黄花梨木的;屋里柜子的门松了,背板的花纹太丑了,是榆木的;龙门架是核桃木的,有条裂纹,而且样子我不喜欢,想要重做一个;还有博古架……”
李月娇细细地说了很多,最后笑道:“我新赁的院子里,东西因不我置办的,所以得收拾,只不知你做得做不得?”
她说的是实话。
薛镇待她态度虽冷,但绝非小气,况且既然决定如她所说地合作,那再算计,也犯不上在衣食住行上吝啬。
实则李月娇也知道,薛镇只比他早到安化郡三四天,就寻出了这样的宅院安置她,定是花了心思;而配的家具虽不成套,但确都是好物件——起码是能让千尊万贵的安阳侯世子,看顺眼的做工。
奈何李月娇自幼家学渊源,眼光比薛镇还要高些,做虽未必行,但给木器挑毛病,才是她幼时学的第一件事。
那中年汉子听她说了这么多,已知是极懂的人,虽更不敢怠慢,但心底的疑虑又起。
难道又是天工巧的诡计?
他斟酌着用词,推却道:“听夫人说的,是个极大的买卖,只是小人店小,未必接得下这等买卖……”
他话未说完,李月娇抿嘴一笑。
“我只问你做得做不得,也没说让你一家来做,”她说着,虚指了大街一下,“我瞧着这有三家木匠铺呢,三个匠人加上你们的徒弟,总该……”
她的话戛然而止。
穿着玄色衣服的薛镇,竟然就站在店外,刚好和她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