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道不曾有,他才吁口气。
穿过前廊进偏厅,令沈容几个在外严加把守,顺身将扇门紧阖。
再回转身,沈二爷眸光微睐,扫了圈四周,声音一贯的沉稳温和:”永亭!“
帘后倏得闪出一人,正是冯双林,但见他脸色惨白隐透鸦青,眼眸黯淡,嘴唇亦失了颜色,依旧穿着祭祀小相的水田衣,却沾染着斑驳血迹。
更令人触目的则是他的手腕,包裹住的厚厚棉巾亦被血洇透了。
”大人叮嘱的事,永事办到了。“他其实是很兴奋的,却觉得浑身轻飘如棉,想看沈二爷露出微笑,或听他说句赞赏的话,然而眼前却蓦得一阵昏黑,他直直朝前栽去,却倒进宽厚温暖的胸膛里,听得沈二爷声音变了:”永亭。“
这一刻,他即便是死亦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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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双林悠悠醒转,他躺在临窗大炕上,身上覆着苍青锦褥,很暖和,甚至脊背还有微微的汗意。
而窗外已至暮时,飞雪连天。桌案上摆着一卷佛经,烛花炸了一下,博古香炉内的檀香已燃半根。
这是沈二爷在吏部就寝处,虽简朴却十分干净,他欲支撑着身体起来,却见沈二爷在同个老者说话,似听得动静,他二人回首朝他看来,那老者拈髯笑了笑,很是慈眉善目的模样。
沈二爷朝那老者恭敬作一揖,嘱咐沈桓送他出去,自已则辄身去端起桌案上摆的药汤,坐榻沿边亲自喂他。
虽然苦若黄连,冯双林却甘之如饴,待一碗喝下,沈二爷这才看着他,温和问:”你如此虚弱,该好生歇息才是。可如今事态迫在眉睫,宫内外表似水面如镜,底却沸腾汹涌,永亭你说于我听,祭祀时出了何等状况?”
冯双林喉咙干涩,他咽咽口水勉力道:“昊王拜九礼后,将献神的牺牲与玉壁、圭及缯帛置柴垛焚烧。”
沈二爷颌首:“那时烟火高高升腾于天,使天帝感召燔燎之味,吾等百官亦看得分明。”
冯双林继续道:“后尸人代天帝接受祭享,奏乐章,武八佾舞,此时需走血祭礼,由太子双手捧灌满鹿血之爵,在尸人面前洒地进献。”
“听得赞礼催促,太子在房中忙将血爵捧起,急朝外走,哪想得一执事宫人,不知怎地突撞向他,他手一松,爵跌落,鹿血洒了一地。”
”若是司礼监的阉党知晓,太子皇位难继。“沈二爷再镇定,些时也难掩震惊之色。
冯双林摇头道:“那时房中除太子近随,仅赞礼、闯祸的执事宫人及我在。”
“你是如何保的命逃出?”
听得沈二爷问,冯双林忽然笑了笑:“我拿起搁在桌上的祭刀,在手腕上割了一道,把血滴尽爵中至满。并对太子直言,我出生时佛光满天,百日即进大佛寺受方丈戒训,五岁前吃斋念经,得纯阳之体,我的血比那鹿血更为珍奇。”
“永亭.......。“沈二爷深深看着他,神情实难形容。
冯双林抿了抿嘴,他不需要沈二爷的同情,眼眸看向窗外,低着声道:”我是骗他的,我哪里还是纯阳之体,这世间事不过如此,他果真信了,独留下我的性命,让我养好伤后,勿忘去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