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哼”了一声,走上桥头,笑盈盈道:“瑶仪,今天你唯一能清蒸的就是你的手指头。”见众宫娥在对面严阵以待,脸上都露着紧张的表情,她瞟一眼拱桥的下坡处亮闪闪的路面,微微一笑。
回头看一眼背着小包袱、双手戴着套子、紧跟着她的采兰,说道:“等在这里,看准了再下桥。”
采兰拍拍手,舒了舒筋骨道:“明白。”作为郡主手下的大丫环,自然是能闻琴声而知雅意。
攸宁跨出脚步,假意脚一滑,整个人向拱桥的桥脚边摔下去。众宫娥一哄而上,朝她的身上扑下来。攸宁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弹起,闪电般地在她们的身侧空隙滑出,双手在她们身上一推,这些宫娥收不住脚,一个个扑倒,叠在一起。
“快快将她绑了。”瑶仪走上前来,笑得花枝乱颤,忽然眼前人影一闪,有人一拳打在她的右眼上。
瑶仪大叫一声,手一松,人随后仰天倒在地上,小白趁机逃到一边,一双红眼睛乱闪着盯着众人。
那边宫娥纷纷乱叫,扑倒在桥脚边,还没等回过神来,采兰昂首挺胸地踩着她们的身子下了桥,一回身,从包袱里抓出两把粉末,劈头盖脸地撒在她们身上,边撒边体贴地说道:“这痒痒粉上身,可千万不能抓,尤其是脸上,否则要留疤。”
众宫娥浑身瘙痒,身无力,又不敢乱抓,气得差点要晕过去。
瑶仪是真的痛得差点晕过去,刚睁着一只眼看清楚了那个打她的人就是攸宁,下一刻,攸宁扑到她的身上,把她按住,坐到她的身上,两只手分别抓住她两侧头发,大声叫道:“你投不投降?”
瑶仪痛得直掉眼泪,大声骂道:“你这个没有爹的野孩子,我要叫父皇杀了你。”
攸宁沉下脸,目光冷似冰霜:“你敢再说一遍。”
瑶仪大声喊道:“我就说,我就说,你就是没爹的野孩子,没爹,没爹,没爹。”
攸宁面色铁青,从怀中掏出一把剪子,一下剪下了她的一截头发,冷漠道:“你再说一句,我便再剪一截,直到把你头发部剪光。”
瑶仪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那截被剪下来的头发,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只得连连摇头。
攸宁拍拍手,站起身来,对采兰道:“带好小白,我们走。”转身面无表情地离去。
长公主府门口,攸宁老远就看到侍候母上的孙姑姑立在门边。
“母上呢?是不是要见我?”攸宁心中暗暗开心,母上终于肯见她了吗?即便是在闯了祸后,批评她责罚她也好。
孙姑姑摇头:“长公主知道了你在皇宫闹的事。让你自己去面壁思过吧!”
攸宁的心沉入海底,为什么母亲越来越不愿见她?
别人家的孩子最怕父母的责骂,而她却经常要用闯祸来引起母亲的注意,哪怕引来一点责骂也好。她没有父亲,可从小连母亲都对她淡淡的,若即若离。
她闭了闭眼睛,把眼泪憋回去,低声道:“我知道了。”
夜幕降临,攸宁跃出了长公主府的后花园墙头,一个人沿着小路走啊走,这条熟悉的路闭着眼睛都认识,这八年来,每一次心情低落,她就会来这里。
小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山丘,边上是一个坟包。她席地而坐,双手抱胸,轻轻唤道:“奶娘,攸宁来了。你说过,攸宁是有爹爹的,你说过,攸宁的爹爹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她凝视着石碑,想起八年前,她才八岁,那年奶娘病重,有一天她去看望病中的奶娘,奶娘遣走了房中的所有下人,撑起身,把她搂在怀里。
奶娘抱着她哭了一会儿,突然在她耳边说:“宁儿,奶娘下面和你说的话,你要用心记,但要藏在心底,不能和任何人说。”
“母上也不能说吗?”她惊讶地问。
“是。”奶娘点点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宁儿,你不姓贺兰,你姓林。你有爹爹,而且你爹爹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攸宁记得当时自己兴奋地差点欢呼,可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和任何人说?从小被骂野孩子的她,多想立刻把这事告诉天下人啊!
奶娘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七年前,你的爹爹是大周国的腾西大将军林慕云,当年大周和汐牧两国交战,他被人诬陷投靠了汐牧国,腾西城破,京师的林家被大周皇帝满门抄斩。”
攸宁震惊地说不出话,奶娘抱紧她:“宁儿,你爹爹没有叛国,他是为了你啊。”她咬牙切齿道:“宁儿,你一定要找到那些陷害你爹爹的人,一定要为林家满门复仇血恨。”
攸宁失魂落魄地望着奶娘,不,为什么她的身世要这么可怕!奶娘盯着她的眼睛:“宁儿,腾西城破,汐牧斩杀腾西十万军民,我家都死在汐牧人的手里……我为什么要苟活在敌国这么多年?我只是等你长大,等着告诉你这一切!”
攸宁默默地收起记忆。八年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腾西,忘记过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