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皎皎心内冷笑,语气却凄婉娇柔“皇后娘娘的猜测不错,一日之内发生两件中毒之事实在是太巧,何况妾往常一向不与人结仇,又体恤下人,浅夏怎么会是冲着妾来的呢?”
“方才陛下审问后几乎可以断定,那人的目标恐怕并非是妾,而是为了将今日大皇子中毒一事嫁祸给妾。”
她的嗓音越发悲哀“妾竟不知是哪个毒妇,一边想对大皇子下手,一边又想要拖妾下水!”
“若非今日恰好抓到了浅夏,来日岂非顺了奸人的计。”
苏皎皎一口一个毒妇,一口一个奸人。
可皇后却神色如常,不露一丝不悦,只温声说着“哦?竟有此事。”
她面上甚至出现了一丝笑意,问着“既然抓到了想要栽赃给你的宫女,不知赃物可拿到了?”
看着皇后的表情,苏皎皎心里忽而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这个时候虽然没有查到她身上,但是浅夏并没有按着当初设想的第二条路直接自戕死掉,随时有可能在重刑之下说出幕后之人是谁,在这样的紧要关头,皇后总该露些马脚出来才是。
就算她极会伪装,不动声色,可也不该是这样胜券在握的笑容。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鱼霭先是看了看苏皎皎的脸色,又看着皇后,模样十分警惕,福身道“这黑色药丸就在奴婢手里。”
皇后了然地挑眉,噙笑颔首“想必陛下定然已经派人请过太医了。”
她瞧了眼托盘上的黑色药丸,笑着说“这倒是个好消息了。既然找到赃物,说不定太医看了毒药,就能写出对应的药方,兴许就能化解大皇子身上的毒。皇嗣性命无虞,臣妾这个做母后的,不知道多高兴。”
听了皇后一席话,苏皎皎才如梦方醒,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猛地掀眸看向皇后,不自觉攥紧了手下的帕子,原来这颗黑色药丸才是关键!难怪她始终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苏皎皎自问聪慧,心智一绝,已经思考的周全,却没想到皇后还有后手。
就依皇后方才所说,既然抓到了浅夏,那赃物也定然是人赃并获,既然找到了毒药的源头,那大皇子的毒就有极大的可能性可以解开。
可若是皇后费尽心机设下这么大的一盘棋,最终却在栽赃这一步倒下,那实在是完全没有任何的必要非要一石二鸟。
她既然做全了几手准备,那边说明,她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
先是给大皇子下慢性的毒药掏空他的身子,若是没被发现,只当是寻常体虚,她也犯不上用后手。可若是被查出来是中毒,那她就会将矛头引向别的地方,栽赃给另一个人。
她的最佳选择就是如今尚未起势的苏皎皎。
皇后在苏皎皎的披香殿内安插了人,一旦事情暴露,便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趁机放在披香殿的范围内。
若是没被发现,宫中□□,如次大的罪名,不论如何,她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了替罪羊,百口莫辩。
可若是苏皎皎机警,察觉到了异样抓住了凶手,那么内奸浅夏便会选择自戕来保全皇后。
这个时候,唯一的疏漏便是浅夏事情暴露后留下的毒药。
皇后之所以反而笑了起来,便是因为,这毒药根本就不是害大皇子中毒的毒药,一定是另一种。
不论浅夏成事与否,大皇子的毒都不可能会解。
而且苏皎皎一口咬定她是被人栽赃一事也会随之宣布告破。
连毒药都并非同一种,又怎么称得上是栽赃呢?
皇后既然能算到这一步,想必如今进了受训处的浅夏,不出多久就会命丧于此。
好不容易打开的一个缺口,就又成了一局死棋。
想明白这一点以后,苏皎皎恍然生出一种被抽干力气的后怕来,脊背一阵阵地冒冷汗,银丝炭盆烧得再旺也不能给她一丝暖意。
犹如在悬崖便行走,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她如今倒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警惕,她不过是一个今年才得宠的嫔位,竟也能让皇后如此重视,环环相扣,做这一局来害她。
不多时,御前的人带着几个太医从外面赶来,朝着陛下拂袖行礼。
苏皎皎自知太医检验也无用,心里的想要得知真相的那股劲儿已经在无形之中被击溃了□□分,反而更激起了她想要杀皇后的念头。
从前皇后利用她,制衡她,甚至指使林太医偷偷在她的药方中下毒,都不曾让她有过这么强烈的杀机。
可今日大皇子中毒一事实在是让她太过震撼,那种从内心深处油然而生的忌惮几乎在疯狂地叫嚣,杀了皇后,以绝后患。
皇后此人太可怕,心机又太过深沉。
她今日是对大皇子下手,明日就是王淑妃和宓贤妃,假以时日,也一定会害到她的头上。
后宫中宫人没有上万也有数千,她的眼线遍布各地,就像无数双窥探着她的眼睛,静静等待着时机,给苏皎皎必死的一击。
这样的一个可怕的女人挡在苏皎皎的前面,她只会一辈子活在她的阴影下。
苏皎皎攥着帕子的手攥的越发紧了,她甚至没有发觉,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
在几位太医联合研究黑色药丸的时候,皇后淡淡看着苏皎皎,冷不丁问着“珍嫔是很冷吗?本宫怎么瞧着你似乎身子有些不适。”
皇后自始至终都站在沈淮的身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陛下身边的苏皎皎,神色晦暗不清“殿门开着,冷风又一直往屋子里刮,珍嫔身子弱,若是着了寒气,可就不划算了。”
苏皎皎拉紧了身上的披风,姿态却坐的笔直,仰头看向皇后的时候,眼中已然只剩下平静“妾不过担心太医检验的结果罢了,毕竟大皇子年幼,妾喜欢这个孩子,当初又救过他一命,自然希望他能够解了毒好好长大。”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倒是娘娘心细如发,如此要紧的时候都能分出心神来关注妾,倒像是一点都不关心毒药一事似的,妾多谢娘娘关心。”
皇后没有再同苏皎皎对话,只是极浅地勾了下唇角,转头看向了太医那边,神色很快便转化为了担忧。
太医署最博学的钱太医上前一步,神色犹豫了一瞬,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此药丸并非是毒药,却也有轻微的毒性。这药丸古籍上名为媚春,乃是……男女床榻上所用的催情药。”
沈淮顿时眉头一皱。
钱太医继续说着“书上说,媚春丸状时无味,只能焚烧使用。烧之有异香,形同调配的花香,女子闻之无毒无害,却会损伤男子的身子,久用之身子亏空……再不能人道。”
苏皎皎瞳孔猛地一缩,看向皇后的瞬间,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她只猜出是别的毒药,却不曾想到,还有药比毒药更为狠辣!
立刻转头看向陛下,苏皎皎满脸不可置信“皎皎侍寝多在太极殿,且多是临时……皎皎绝无使用这害人之物的可能,陛下亦是心知肚明。”
说罢,她含泪说着“方才浅夏还口口声声说是谋害皎皎用的,谁知转头便成了媚春,恐怕连浅夏自己都不知道,幕后指使她的人究竟给了她什么东西!”
“这一环扣一环,都是给皎皎下的死局……”苏皎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陛下,皎皎求您彻查,还皎皎清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沈淮沉默半晌,冷说道“起来吧。”
一旁的蔡山忙上前说着“话虽如此,这腌臜东西却是伤身的,快,去给陛下把脉,以防万一!”
钱太医连连应声,立刻用药箱中拿出诊巾来给陛下请脉,待细细查看过后,才松了一口气,忙说着“启禀陛下,您脉象平稳强健,并无异常,并无中过媚春。”
见龙体无碍,蔡山也放了心,他看着陛下,斟酌着说了两句公道话“陛下无碍,这药丸又如此完整,奴才愚见,越发显得是有人蓄意陷害珍嫔小主。珍嫔主子宠眷优渥,又如何用得上如此卑劣的手段来狐媚陛下。”
局势扑朔迷离,沈淮自知苏皎皎无辜,但此时大皇子中毒一事还在调查中,结果不明,他也不好明着袒护苏皎皎。
他不过多宠爱苏皎皎一些,已经惹得有人做这样的死局陷害她,若是再袒护,总怕给她带来更多的杀身之祸。
沈淮登基三年,从未对哪个女子真的上心过,后宫诸事不论大小,也统统都交给皇后处理。
对从前的沈淮而言,后宫妃嫔不过是他处理政务之外唾手可得的消遣,必要时需要用来赏罚平衡,巩固前朝罢了。
他没精力去管女人之间的事,也懒得管。
可这些龌龊事愈演愈烈,如今阴谋诡计不仅耍到了大皇子身上,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要置苏皎皎于死地。
若查出真凶,他决不轻饶!
披香殿的门被一阵剧烈的冷风吹得吱呀作响,这时,从门外飞快走进来一名带刀侍卫,进到内殿,单膝跪在了沈淮脚下,咬牙道“启禀陛下,微臣有罪,带浅夏去受训处的路上,她咬舌自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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