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玥则继续翻看货单,坐了半个时辰左右,起来推窗,却发现那窗外的梨树下,站着的可不就是元十一么?
“你何时来的?怎不进来?”明玥连忙喊他,又怕那梨树上的八角丁落他脖子里,只催促着。
元十一绕过花坛,从门里进来,在明玥跟前的椅子懒散散地坐下,“二叔来没多久,我便在这里了。”
听得他这话,明玥一时不免是担心起来,“那方才我们说话……”
这时候却见元十一垂头低笑,“我是小,不是傻。我晓得,我娘早不在了。”
明玥正要开口安慰,没想到他却忽然抬头朝明玥笑问“鲁爷爷也说,我活不得几年了吧?”
“你胡说什么?只要你好好保养身体,长命百岁虽不可能,但七老八十还是有机会的。”其实明玥也不确定,但也有个例长命百岁的。明玥反正是自然而然地将元十一归类到这一类。
元十一其实早就认命了,反而没有那么多伤感,这个时候继续朝明玥笑道“婶婶您也不用为我难过,我就算真的只活这二十年,那又如何?我这二十年里,事事如意,人人偏爱宠溺,便是萝莎那样小,她也待我好。有时候我其实是想拒绝的,我没有那样不堪,没有到风吹就倒的地步,可是大家待我又那样认真,我竟然不忍心拒绝,只是……”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眼里到底是有几分悲凉之色,“我怕死,我怕我死后,大家因为我难过。”
明玥听得这话,一阵心疼,只起身过去安慰,本想搂住他的肩膀哄,却发现元十一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都比自己高了。那抬起来的手在原地僵了片刻,方忍不住笑道“你竟也是个大孩子了。既如此那样的话莫要再说,只要你现在高高兴兴的,往后真到了那一步,大家也少为你难过些。”
元十一点点头,“谢谢婶婶。”
明玥后来又与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只道“其实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人本来就终究有那一遭,谁也逃不过的,只不过既然都晓得会死,那这活在的时候,便要开心些,不然你这开心难过,
都要给你算一天的,若是拿来生气难过,着实是可惜了去。”
又怕元十一无聊,只拉着他询问起这一次去往西域的商队该怎么备货。
其实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打发商队去西域了,只是想转移这元十一的注意力罢了。
元涣尘在北州城待了三天,两天是夜宿那花楼里,第三天是因为隔天早上就要启程,所以才歇在了沈家。
晚些的时候明玥和煌月说话,做母亲的自然是有一大箩筐的话要说,哪怕可能大部份是废话。
但煌月倒是个耐心的,坐在明玥身前的小马扎上,认认真真听完,又再三朝明玥保证,最长两年半的时间就回来。
明玥听着这话,只见着眼前容貌已经生得灼目的女儿,“那回来时候,已经是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及笄礼必然是要回来的,娘且等着便是。还有鹿哥哥和子规哥哥他们要是定了人家,也等着我回来喝一杯喜酒。”煌月对于这次的出海之旅,一点都不慌张,反而充满了期待。只是见着比她紧张的明玥,只提起此事,好叫她放松些心情。
果然,这话题倒是成功转移了明玥的注意力,“是了,你们真要去两年的话,那你大哥那边也要开始说亲,还有子规他们也是,这一忙碌起来,两年的时间也过得快,只是你在外千万要顾着自己的性命,万不要太过于张扬。”
煌月心底叹气,才将话题从自己身上转过去两句话的功夫,怎么又绕回来了?但也只能耐心地和明玥保证着。
其实这一次跟着元家出海的,除了她和顾宴秦晚风之外,再无旁人。
姐姐妹妹都留下来了的,还有个萝莎,十一又不回去,子规也在,家里自然是热闹。
若是大哥和鹿哥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母女俩是聊到沈煜回来,催促煌月早些去休息,免得耽误明日赶路,明玥才将女儿放走的。
少不得是要责备沈煜,“两年看不到女儿了,你都不叫我们多说会儿话。”
沈煜心说两年罢了,这些年自己在外忙,一忙就是一年半载,也没见明玥这样舍不得自己,自然是要拿此事说是,控诉自己的不满。
于是明玥在女儿启程的前一夜,一宿没能休息好,第二天压根就没能起来送他们。
后来不止一次拿这事情埋怨沈煜。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元涣尘的队伍走后,明玥起来又晚,等大家意识到的时候,发现萝莎不见了,只留一封信,跟着煌月姐姐走了。
这哪里还用脑壳想,只怕小丫头早就谋算好的,难怪只郁闷几天又活泼起来,多半那个时候就起了这偷偷跟着去的念头。
一样的年纪,四岁不到,萝莎的小脑子已经这样会盘算了,颇有当年灼云姐妹几个的脑子。
如此一对比,琮儿就成了那个被嫌弃的对象,连宫染夜从边境上回来,也埋怨起云绮对于琮儿太过于宠溺。
但云绮能如何,难道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给扔到军营里去么?只能同明玥和高华芝叹气。
高华芝听罢,“军营里不能去,你要是放心可以叫他跟着商队走。不过算了,你家这琮儿衣裳都不会自己穿,吃饭也还要人喂。”然后一脸的嫌弃,转而抱起自家的秦果果,“等我们果果断奶了,就要自己学穿衣吃饭了,可不能同琮儿哥哥学哟。”
琮儿也是有脸有皮的,叫大家这么嫌弃,当日回去吃饭就十分有骨气地不要丫鬟喂了,也不要人伺候自己穿衣裳了。
可就坚持了半日他就放弃了,觉得自己竟然是做少爷的命,那干嘛不吃喝玩乐,反正他又不想做什么大将军……
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自己的享乐日子。
这些日子明玥倒是经常在家,也正是如此,发现那蓝鹤唳
来了几次。这一细问,原来是那军中果然是断了粮,他几番几次去催兵部,却是杳无音信。
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却说是国库亏空,叫他自己想办法。
他怎么想?难道还能变卖家产不是?但那也置办不了多少军粮。
于是便将城中富商都召集起来,要人捐粮捐钱。
但是这些人都借故才经过大战,哪里有多余的钱粮,他是白忙活了一场。最终无奈,才踏入沈煜这节度使的府邸。
沈煜也是十分大方,只在自家私产中拨了两个月的钱粮给他。
这个时候蓝鹤唳才意识到,手握大权也没什么用,到底还得有钱有粮才能挺直腰杆说话。
可他没那本事,只能低头哈腰来求沈煜。
这样的日子,本来以为要经历个几年,没想到年底,南方居然闹旱了,那终南王上官棠所在的楚江水域也没逃脱。
这楚江水域枯竭,他在那一个个岛上豢养的私兵自然就显露了出来,又加上朝廷对于赈灾抚民的政策一向都是一拖再拖,拖到没有办法拖了才会去实行。
也就导致了南方出现许多暴民,有的居然小成气候,夺下一二城池,自封个什么将军。
然后南方就这样乱起来了。终南王上官棠所在地理位置得天独厚,立马就打起了剿匪的旗号,开始正儿八经夺城。
这个时候万安帝才意识到,这一次南方干旱,并非像是以往的天灾那样简单了,急急忙忙下了诏往这西北送来。
蓝鹤唳为平安大将军,领两万兵马去与上官棠汇合,一起镇压乱匪。
明玥在家中听闻这消息的时候,高华芝也在,不免皱着眉头道“平安兵大将军,就两万的兵马?这还不如那些暴民多呢!”更不要说是去对付这终南王了。
明玥只笑了笑,“陛下大概是不信蓝将军了吧。”
是自己舍不得钱养兵,所以蓝鹤唳求了沈煜。可沈煜出了吧,万安帝他又开始疑心蓝鹤唳的忠诚。
这不,头衔上倒是没委屈蓝鹤唳,可却只给蓝鹤唳那么点兵马,这不是叫人去为国捐躯么?
明玥心想万安帝再这样折腾下去,怕是这大夏君王是要换人了。
只是没想到这蓝鹤唳才走,第二道诏令又来了,与之一同来的,是那位听说颇有大将之风的七皇子上官锦筠,他将边关兵马调去助蓝鹤唳一臂之力。
至于宫兰亭,仍旧不动,带着那点人继续守着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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