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问过徐增寿,他说魏国公说了,皇上赐了蒸鹅,自然就是赐死之意,而且圣旨中一点都未言明,自是不想声张,只令魏国公自己知晓而已,因魏国公和皇上皆是濠州人,这是濠州老家才有的说法,非濠州之人并不知晓此意。若是上折子闹大了,说不定就连合府上下数十口的人头都保不住了,还是自己自尽的好,折子也就不用上了。”
朱元璋万料不到居然是所赐之物出了问题,再一琢磨,也是十分自然,以君臣二人才知道的事赐死,徐达定是以为自己确有赐死之意,而且只要他一人死,不牵连家眷部属,换作任何一个大臣都会这么想,怪不得民间会有自己赐蒸鹅的传言。只不过那赐物分明是自己吩咐从席上端去的,太监到魏国公府宣旨回来缴旨也是一字不题所赐之物的事,大明开国近二十年,下过的圣旨不下数千道,给臣下赐物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少说也有数百回,从来没有过这种事,这回一捅就是个天大的篓子,居然令一个开国重臣,一等公爵,跟随自己南征北战横扫中原替自己打下大明江山的左膀右臂大将军吞毒自尽,最后这顶黑锅还得自己这个当皇上的来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元璋一时愣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万岁,何不叫当日宣旨的太监过来一问?”旁边的何文灿不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以往跟随朱元璋之时又是负责敌情收集工作的,心思灵动,一下便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对,对对,高……高诵,叫……叫传陈汉仁。”朱元璋醒过神来,忙冲着高诵叫道。
“奴婢遵旨。”高诵在一边也听得愣了,见朱元璋吩咐,也连忙一躬身,转身一路小跑便出了书房,命人赶快去传陈汉仁,才回到书房之中。
“怎么是仁公公去宣旨?”仁公公陈汉仁原本是朱文羽先前所住的闲澜院的大太监,五十余岁,以前对朱文羽也是十分不错,后来朱文羽搬出内宫在东安门外居住,陈汉仁并未出宫,仍是留在闲澜院中,当是养老,自来便不怎么派他的差使。朱文羽不明白怎么是陈汉仁仁公公去魏国公府宣的旨。
“那日宫中大宴,来的老臣太多,几十桌,主事太监们都忙不过来,宫里所有的大小太监都用上了,陈汉仁在闲澜院里服侍了你好几年,先前在宫里当差也算仔细,刚好他在席上倒酒,朕顺口就叫他去了。”朱元璋不以为意道。
“皇上,微臣还是以为将陈汉仁传来仔细查问便知详情。”何文灿在旁边帮腔。
“若是他这儿出差错令朕错失了徐爱卿,朕非灭其九族不可。”朱元璋似乎一下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恶狠狠道。
屋中一下静了下来,谁也未说话,好半晌,只听几声咳嗽声由远而近,慢慢靠近北书房。高诵朝门外一看,忙道:“启禀皇上,陈汉仁来了。”
“传。”朱元璋扬扬手一边说一边回到书案之后坐了下来。
高诵朝门外叫一声:“进来吧。”只见两个太监服饰的人走了进来,一边颤颤巍巍地走一边不住咳嗽的正是原来闲澜院的大太监陈汉仁,另一个则是个中年太监,扶着陈汉仁慢慢朝前走。
朱文羽原来和陈老夫子住在闲澜院中数年,正是陈汉仁的主子,自然和这位仁公公是十分熟悉的,只是自陈老夫子去世,朱文羽搬出内宫在东安门外朱元璋所赐的宅子中居住,虽也不时进宫瞧瞧,但毕竟来得少了,再后来行走江湖,更是没回过内宫,算起来和自小照料服侍自己的陈汉仁已是好几年没见了,此时一见,自然有一种极为亲切的感觉,再看陈汉仁头上花白一片,比之几年前又是苍老了许多,不禁有些心酸,忙叫道:“仁公公。”
那陈汉仁闻言忽地抬头,颇为诧异地叫了一声:“羽少爷?!”
朱文羽抢上两步,正待开口,突觉一种异样的感觉传来,陡地一惊,只见那扶着陈汉仁的中年太监眼神一闪,朱文羽便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大的杀气,眨眼之间便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忙一定神,念由心生,已是运起护体真气,嘴中却是大呼:“皇上小心!”
朱文羽话未说完,只见那中年太监已是脚下一错,身形如电,从朱文羽身边擦身而过,直扑三丈之外书案之后的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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