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药,骆卿就上床了,在青杏和红梅给她落下床帘的当口,她犹不放心,又细细叮嘱了起来。
“今晚上你们都去睡下,不必管我,明儿只怕就不会安宁了。记住,明儿一早起来再去外面找人,去舒宅,找刘大哥,不能要旁的大夫,让他同人说我是天花就是了。”
骆卿小小的一个躺在床上,脸色在不远处烛火的映照下明明灭灭。
“还有,也是最为重要的,叫他不要同我哥哥说。”
青杏和红梅拗不过她,只得点头应下了。
这是她们来骆府之前管事同她们说的,往后骆卿就是她们的主子,要尽全力护着她,听她的吩咐。
青杏和红梅心下惴惴,哪里睡得着?出得屋子后都想留下来值夜,青杏到底是要威严些,将红梅赶去睡觉了,自己则留了下来。
这夜,不甚平静,风呼啦啦地刮着,像妖怪出来作乱了般,再往后走一点,一声声闷雷又打了下来,不多会儿雨哗啦啦地也来凑热闹。
青杏忧心骆卿,打着灯笼悄声进了她的屋,怕灯光惊着了她,将灯笼半遮半掩着提到床边,然后轻轻撩起她的床帘,就见床榻上的人脸颊酡红,嘴唇却是苍白一片,额头上满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知晓,这是那药的药效已经发作了。
她俯身去探骆卿的额头,烫得她收回了手。
骆卿迷迷糊糊感觉到了身旁有人,虚睁开一双眼,映着那一豆烛火,模糊看了个人影。
“青杏?不要,先不要急着找大夫。”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挠自己的脖子,可面前之人偏不让她如意,止了她的动作。
青杏紧蹙着一双秀眉,挡着骆卿的手将她的衣领轻轻撩开了些,入目所及全是星星点点的红疹子。
骆卿同她们说过,她有几味药不耐受,喝了那药汤就会发烧全身起疹子,她就特特将其中几味混合后不会产生毒性的药拿来让青杏和着一起煎熬,这样喝下去症状会更猛些,便于装病。
只怕这一般的病还不行,需得天花这种极易要人命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孙家定然等不及,她也能就此躲过一劫了。
只是青杏却惶惶然了起来,这样下去姑娘真的不会有事吗?
她转身就欲出去寻人,骆卿好似知道了她的意图,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强撑着厉声道:“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可……”青杏难得这般举棋不定。
骆卿缓了语调:“放心,死不了,不过是……生场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她昏昏沉沉地又昏睡了过去,此时,外面又是一道惊雷,炸得青杏身子猛地一颤。
她待不住了,转身去打水,打算给骆卿擦擦身子,也好让她舒服些。
骆卿这一夜一直没睡安稳,被喝进去的药折磨着,好容易熬到天明,青杏大喜,见得红梅来了,就忙让她去舒宅寻刘霄。
红梅踏着湿漉漉的青石板,急匆匆地跑出了祥瑞园,还没过拐角就见得骆文来了。
骆文见她模样慌张,率先斥道:“你这慌慌张张地是要去哪里啊?在府中这样横冲直撞地,要是冒犯了谁该当如何?”
红梅记得骆卿的话,要是半道上遇上了骆文最好,要同他说说她的病况,说得愈严重愈好。
她同骆文匆匆见了个礼,便急吼吼道:“姑娘……姑娘生病了,一脸潮红,还发热,又是起红疹子的……奴婢这是要去寻大夫……”
“什么?病了?缘何会病?”骆文有些不信,“昨儿还见她好好的。”
不外乎他如此想,在他看来,骆卿聪慧敏捷,性子看着温和,其实还有些冒头,根本不是只头一回见到的乖顺小白兔。
况且她怎么恰好就在他要来同她说定亲之事时就病了?
骆文在宋元春面前糊涂,在王晴歌面前糊涂,前面的是因着他宠爱她,宠爱了十几年,后面的则是她肚里还有自己的老来子。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不愿将她们多想,而骆卿,这个他其实自己打心眼儿里也不愿认的孩子,他免不得就思量她走的每一步的意图,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她。
骆卿不过回了骆家一年多,却早已摸透了骆文的性子,知晓他这个人最是偏心,与她更是无一丝舐犊之情,她便不再求了,只求自己,护好自己,护着哥哥。
红梅没想到骆文劈头盖脸的全是不信任,心下戚戚,更觉不平,自家姑娘这般善良仁心,缘何要受这般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