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族长就跟上了乔明渊。
乔明渊在宗祠里点了香火,恭恭敬敬的跪了祖宗们,就取下他娘的牌位抱在怀里,乔族长跟过去,便听见宗祠里低低的哭声:
“娘,告诉你一件事,我娶媳妇了!人不是跟我定亲的那个,是阿爷和阿奶跟我娶的,说是家里不宽裕,三两银子从上河村买回来的。家里的钱都给鹤哥念书了,我能理解,就是……哎,不过好在绾绾是个贤惠的,对我也好,对爹也很好。爹的身体好起来了,我真高兴……”
“娘,你不知道吧,绾绾卖药赚了些钱,给我攒了几两银子,我如今在镇上的明阳学馆念书了。束脩不是很贵,一年只要二两银子。我就是担心一点,阿爷和大伯他们知道了,恐怕就容不下我了。他们都希望我能挣钱供鹤哥读书……”
说着说着,哭声哽咽凝固:“娘,都是乔家的孩子,你说,我赚来的钱为什么不能自己用,要供着鹤哥呢?明明都是阿爷的血脉……”
“我好伤心。”乔明渊说着说着就没再说,只一屋子低低的哭声。
这声音便盘绕在乔族长的心头,他从宗祠转回家,心里越想越不是个滋味。
乔家那边的事情,外人瞧着是风光,有个乔老大的童生老爷,如今乔明鹤又在镇上最好的学馆念书,可他万万是没想到,原来乔家还有这样的内幕。让个半大的孩子供着另一个半大的孩子念书,人家还是没了娘爹又残废的,这说出去,指不定别人还要怎么指着乔家人的脊梁骨骂呢!
乔族长思来想去,乔明渊走后没多久,他就去了族老的门,几人一合计,这是丢乔家人大脸面的事情,万不能让乔老爷子继续这么干了。
于是,几人约着就一起上乔家来。
说了个来龙去脉,乔家人就明白了,乔老大的眼刀往乔明渊身上落:“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你倒好,巴不得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
“大伯,我也不知道族长当时在啊!”乔明渊委屈。
他这个大伯素来最会做戏,可他也不是个傻子。经过上次给慕绾绾赎身的那一场,他就明白了,在乔家人这块地上,他不能坚持从前那些规矩道理,有些事情该弯下腰就弯下腰,有些事情该扬起头就扬起头。现在,就是他得弯腰做小伏低的时候。
宗祠那一场还真是他故意的,他就是算准了乔族长的好奇心。既然都用上了族长,就要坚持到底。
乔老爷子则是狐疑的看着他,算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看乔明渊言辞恳切,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到底应相信谁。
乔族长这时候又说话了,仍旧是对乔老爷子说的:“青云,这事儿怪不得孩子,我是当时看着孩子精神头不好才悄悄跟着过去的,明渊说得小声,也没说你们什么。不过,咱们下河村就这么大一点地方,谁家是个什么情况,还能瞒得住村子里的人?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几十岁的人眼见着重孙都要有了,怎么办事还是这个办法?明鹤要读书的确要紧,但也不能苦了明渊不是?”
“我没……”乔老爷子跟乔族长一向不太和睦,可说到底,人是族长,几个族老也都在这里坐着,他自问是理亏,这反驳的话说不出。
乔老大倒是会说:“族长,几位堂爷,这事儿真是误会,我们也没把明渊怎么着。你们方才进门看见啦,明渊媳妇是个泼辣的,要是明渊真的委屈了,能给我们好果子吃吗?”
他最厉害,一张嘴巴,不但给自己洗了白,还顺便给慕绾绾泼了不孝顺忤逆的罪名。
慕绾绾气得浑身都在抖。
她忍不住要反驳,可乔明渊已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他低声说:“我知道,我没拿钱给鹤哥读书,大伯心里有怨气,你有不满就对我来,绾绾一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她是妇道人家,可经不起大伯你这么说她,她还要脸的。”
这话说得可怜又委婉,族长一听就炸毛了:“亏你还是个童生,怎么连个孩子都不如?孩子都知道讲道理呢!”
竟是不再听乔老大解释。
乔老大吃了个哑巴亏,狠狠的瞪了一眼乔明渊。然而,乔明渊低着头看都不看他,乔族长却看在了眼睛里。
乔家的事情很复杂,他从前还不知道,如今看来大有隐情,这当着他们的面儿,乔家老大都不容两个小孩子,背转了身子谁又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今儿这公道,他还真不得不主持!
乔族长自然不会去得罪童生,在乡下这地方,一个童生是十分稀罕的,乔姓一族里也就出了乔老大这么一个童生,平日里大家都巴着他的。可不找乔老大的麻烦,不代表不可以找乔老爷子的麻烦,乔族长冷笑道:“青云,这事儿是怎么琢磨的,你给我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