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昼叶:“……她、她们都这样……小学的时候就……”
张臻:“……”
餐桌上一片沉默,大风刮着阳台的玻璃,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大树叶子被大风吹得四散。
“沈昼叶,”张臻低声道:“――我知道你受不了。想哭就哭出来吧。”
沈昼叶摇了摇头,无声地拒绝了张臻的提议。她不知该如何诉说,这已经积压了数年的苦痛,几乎已经成为了捂住她的嘴的大手。
张臻无声又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昼叶只道:“真的……挺讽刺的。”
“……我真的没有想过,”她沙哑道:“……一切会变成这样。”
然后沈昼叶便不再说话,餐桌上流过一片宁静,只剩楼上苏格兰人的音乐声。她终于稍稍暖过来了些,安静地用勺子挖了勺京酱肉丝,放在了米饭上。
……谁会想过,会变成这样呢?
沈昼叶眼眶发酸。
二十五岁的她想起童年时漫天闪烁的星辰,漫山的花与鸢尾。
她想起过世十年的沈爸爸抓起年幼的女儿,令大笑的女儿在星空下转圈,一声声的‘我要去宇宙’,‘我要看太空’。
天文台里璀璨的天文望远镜。在书架上一本本堆起的科普读物。她依偎在父亲膝头睡着的夜晚。
深夜山坡的春草。海浪尽头的篝火沙滩。
――那个尚能大声谈梦的年纪。
……
回忆如最锋利的针一般扎下的那一刹那,客厅的灯光终于回拢。沈昼叶难堪地攥了下手中的勺子。
张臻叹了口气,怅然地说:“……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啊。”
“是啊,”攥着勺勺的成年人苦中作乐地说:“想想你在出国之前还被你妈抓回老家相了五天的亲,还差点办了世纪佳缘的会员――我这点苦难好像也不算啥了。”
张臻:“……???”
沈昼叶茫然地问:“臻臻,所以你的相亲到底成功了没?”
张臻颤抖道:“卧……卧槽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的?”
沈昼叶困难地思索了一下:“……我没记错的话,在你请假的那天,全院研究生就都知道了。”
张臻:“……”
沈昼叶安慰她:“大家都很开心,你导在研讨会上提起你去相亲时甚至落下了欣慰的泪水,还苦口婆心地让师弟师妹们留意自己的终身大事,千万不要等二十五岁了再被妈妈拽回家车轱辘一样见男人,还被办世纪佳缘会员。”
张臻:“…………”
沈昼叶满脸写着好奇,试探地问:“所以你真的相了五天?”
“……”张臻欲哭无泪道:“操他妈的,这个缺乏八卦的物理学院我呆够了!!”
天彻底黑了,外面开始下雨,沈昼叶的小阁楼瞬间阴冷了起来。
“往好处想,”沈昼叶裹着粉色小外套,陪在张臻身边小声安慰:“也许你不用回去了呢?”
张臻则根本听不进去,像沈昼叶那天晚上似的拿着瓶啤酒对嘴干:“呜呜呜呜呜操他妈的……”
“我苦酒入喉心作痛啊,”张臻悲痛欲绝,甚至蹦出山东方言:“我他妈请假回老家的时候就看到老宋那一脸和蔼的笑心里就咯噔一声!妈的那个老头一笑就没好事……都他妈切开黑!我受够搞物理的这群老油条了,退休了之后一天天的别的不干,净他妈会坑学生……”
沈昼叶理智地劝道:“你别这么说。宋教授挺和善的。”
张臻怒道:“放屁!导师没一个好东西!”
沈昼叶:“……”
沈昼叶想起陈教授,心想你要聊这个我就不困了啊,刚准备去抓瓶新酒跟张臻对着吹――她的手机就叮地一声,应是来了一封新的邮件。
“你的新邮件。”张臻提醒:“最好赶紧看看。”
沈昼叶叹了口气,拿起自己的手机。
外面风吹得小窗户呼呼作响,沈昼叶又觉得有点冷,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裹紧了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发信人仍然是陈啸之。
沈昼叶心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拧巴,又觉得特别紧张,几乎像是她十五岁时被陈啸之骂惯了的日子。哪怕陈啸之在后来连一句重话都不肯对他喜欢的小姑娘说,连脏字儿都省着,沈昼叶也对发火的陈啸之有种本能的抗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沈昼叶一直记得陈啸之的脾气很坏,生气时很凶。
沈昼叶强忍着惧意,点开了那封邮件。
那邮件里面只有一行冷冷的字:
「我在办公室。人呢?」
没有人不知道这封邮件是什么意思。沈昼叶看着邮件发怔片刻,又望向阁楼窗外又冷又湿的大雨夜。
漆黑长夜中,雨水噼里啪啦砸着砖瓦,树木被吹得发抖,外面非常冷。
“我……”沈昼叶艰涩道:“我导师,好像回办公室了。”
张臻一惊:“……?关你啥事?都八点了,外面还这么大的雨,我们离学校还这么远?他还叫你回去不成?”
沈昼叶苍白地笑了下:“他就是叫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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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臻:“……”
张臻发自内心地道:“……牛逼。你没法反抗吧?”
沈昼叶将厚外套套在身上,手机装进兜里,拿起架上的雨伞。她住的地方距离实验楼有一点五公里的距离。
“不能。”沈昼叶绝望地说:“――他现在是我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