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昼叶小心地拽了拽自己的裤腿,小声说:“……明明我也没有。”
陈啸之冷笑一声:“你放屁。”
“…………”
沈昼叶被抓住小辫儿,顿了下以端正态度,再开口时小嗓门更怂了:“真的没有……就两个师弟,一个是本科蹭通识课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是后来给专业课当助教的时候认识的……基本都没怎么发展,还有一个师兄,和他时间稍微久一点,但也没有下文。”
陈教授安静三秒,无情地评价:“放屁。”
沈昼叶委屈巴巴:“就这些了!真的没有了――前两个师弟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后面那个师兄我们一起去游乐园玩过一次,但是时间都不长,而且都是老黄历了!”
陈啸之冷冷道:“你贼心不死的样子我都见了,我信你个鬼。”
沈昼叶瞠目结舌,搜肠刮肚也找不出第四个,终于憋闷地说:“……口说无凭,拿出证据来。”
陈啸之闻言,极尽嘲讽地,冷笑了一声……
沈昼叶:“……???”
“――还他妈证据,”陈啸之嘲道:“沈昼叶你脸皮是城墙吗,今天中午我就不该给你做饭让你直接饿死在山头上,好意思么你?见异思迁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东西,抨击我的时候振振有词,自己呢?擦干净自己的屁股没有?”
“我再见到你还不到半年――”他停顿了下,怒道:“半年,你整出来俩幺蛾子。”
沈昼叶眼睛冒圈圈:“??……?”
“……哦,”沈昼叶终于找回记忆,卑微道:“加……加勒特。”
陈教授用鼻子,耻笑一声……
“可是我不喜欢他呀。”沈昼叶拽着自己的衣角不安地说:“我对他没有感觉,对那些师弟和师兄也一样。每个人我都认真拒绝了,也道了歉……”
陈啸之皮笑肉不笑:“呵呵。”
还冷笑。
沈昼叶小脾气蹭地上来了:“你还借题发挥了你!”
陈啸之怒道:“我借题发挥个鬼,苍蝇都不叮没缝的蛋,你以为就一个那个啥加啥啥的事儿吗?我这双眼见得太多了!”
“……”
沈昼叶吧唧一拍桌子,吵道:“你见了什么你说!小心我挖你眼睛!”
陈教授自幼脾气比她还大,叭叭拍了两下桌子:“你挖啊!我见你到处勾搭别人!我他妈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你还好意思不平衡?!今晚我还给你做饭就有鬼了,看到那罐杏仁糖了吗倒进马桶都不给你吃――”
沈昼叶:“现在厥词一套套的,你有本事倒马桶呀!还有我勾搭谁了你说啊!”
“我――”陈啸之停顿了下,吼道:“你他妈自己不知道吗?!”
沈昼叶简直……不可理喻:“我哪里知道啊!我哪有功夫教脚踏两条船?”
陈啸之坚持:“三条。”
沈昼叶充满冤屈:“三条更不可能了好吗――!!我哪有这处理器!和俩人聊天都能聊岔框!而且第三条是哪的啊!”
陈啸之更为坚定道:“第三条是我。”
……你有病啊!!!
沈昼叶彻底吵不过他,求饶地看着陈啸之,希冀他能找回一点本就所剩无几的良心。
陈教授阴阳怪气:“一个第二春都没找的人,做得最过分的事就是在s上演了几张照片的人,十年洁身自好,被有些人骂得停车下跪;有些人又是和小学弟牵手又是和学长出去吃饭,来蹭个我的课都能蹭出桃花来,现在脸不红气不喘。”
这是什么小肚鸡肠……
沈昼叶顶不住,抱了抱脑袋,卑微地哀求:“别、别骂了……”
陈少爷冷笑一声。
“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陈教授声音像小冰刀似的,说完转身就走,将自己的小心眼留给沈昼叶品鉴。
沈昼叶自知自己吵架吵输了,底气极度不足,开始一寸寸地翻记忆寻找传说中的第三条船――咖啡店小哥?应该也不是……哪个实验室师弟?放屁,师弟比我还大,早都结婚了……
而下一秒,陈啸之折返,一把抓住沈昼叶的胳膊!
“不行,”他捏着女孩子胳膊,恶狠狠、极度意难平地说:“我他妈不能让你这么滚了,你必须给我个解释。”
沈昼叶眼睛冒蚊香:“什么……什么解释?”
陈啸之凶神恶煞:“那个男的到底他妈的是谁?!”
沈昼叶欲哭无泪:“哪个男的啊!”
陈教授绷不住:“人渣!”
小人渣委屈大叫:“我真的不记得啊――!”
“――就那个,”陈教授耳根泛起别扭的红,愤怒喊道:“那个我们俩一起去北大的时候给你买肉夹馍的!我在燕南吃饭见到的,加勒特我能忍,那个你们北大的本科生――十月初的事儿,你俩坐在长凳上,你还和他约以后再见!就那个!!”
沈昼叶:“……?”
陈教授扭曲嘲道:“又失忆了?十月的事儿你都忘了?就那个,头发染了个棕色的,穿个白外套的本科生,本科生你都不放过――”
沈昼叶:“……那是我堂弟。”
她这句话说完――
车厢里,瞬间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陈啸之:“……”
“――那个……是我大爷爷家的弟弟。”
沈昼叶捂住脸,耳根都红透了:“……叫沈泽。沈泽他爸在外省定居,所以你应该没见过他。现在在光华学院念书,前段时间因为大创的事找我找得比较频繁,他学文科出身,对这方面挺苦手的,所以我出手给沈泽修改了下他们的建模……”
陈啸之一言不发。
房车里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有血缘关系,比我小。”沈昼叶垂下脑袋,羞耻道:“而且有女朋友的。”
陈啸之:“…………”
两位时年二十五岁的、伟岸成年人,开始沉默是金……
太阳洒落巍峨山脉,正午阳光灿烂,又一点点向西倾斜。
过了好一会儿,陈啸之那侧冒出个对话框,惜字如金地问:“梁乐?”
“梁学长?”沈昼叶一呆:“他一直是朋友呀。我们一直距离都不远――而且他又不喜欢女孩子。”
“……”
沈昼叶说:“他男朋友好多任,比我多多了。我有时候都很羞愧。”
“…………”
然后小学鸡一号好奇地问:“只只,你连他的醋都吃?”
小学鸡二号缓慢看向窗外,不予理会,冷漠无情。
然后又过了会儿,小学鸡一号也开了口。
她嘟囔着问:“你说的也都是真……真的?不是骗我?”
“真的。”
二号又沉默了一会儿,尴尬道:“……我说谎没有意义吧。”
沈昼叶眼睛圆了圆:“好像也对。”
“被我查出来你就被我浸猪笼。”沈昼叶揉了揉泛红耳根,很凶地威胁:“我说到做到,你别以为我不敢。”
――大放厥词。
坐在一边的陈啸之以眼皮剜了她一眼。
那是个很凶的动作――可陈啸之移开眼神时眉眼弯起,甚至还有点儿要笑出来的模样,令人想起北戴河冬去春来冻河融冰。
他们两个人坐在一处,太阳温暖地拢了上来,过了会儿,陈教授朝她挪了挪。
“……你耳朵好红。”
他不自然地说,戳了下女孩子软软肉肉的小耳尖。
沈昼叶触电似的,又拼命揉了揉耳朵,小声说:“晒……晒的。”
陈教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仰头看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
于是两个人安静地并排坐着,抬起头。
阳光如落雪,柔和地覆盖了他们年轻的身体。
下午,沈昼叶坐在陈啸之的身边,俩人都安静如鸡。
远处积雪万年的落基山远去,他们疾驰在广袤旷野之上,车奔向美洲脊梁。
他们足足俩小时一个字儿都没沟通,俩不爱说话的人猛然吵了一通架,吵是吵爽了,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发现自己吼出了什么丢脸话,如今尴尬得甚至没法看对方的眼睛……
“……”
“…………”
陈啸之尴尴尬尬地开口道:“我们大概三点多到科罗拉多大峡谷。”
“嗯?!”沈昼叶触电般抬起头:“啊,好、好。”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沈――”
“只――”
陈啸之:“……”
沈昼叶说:“…………”
陈啸之顿了下:“你先说。”
沈昼叶温良恭俭让:“你先说。”
陈啸之坚持:“你先。你比我急。”
沈昼叶谦让:“你比我先开口。”
陈啸之愤怒:“你……”
他话到嘴边停了下,偏头认真观察沈昼叶的表情,看到她坚定如铁的目光和孔融让梨的决心。
陈啸之由衷觉得这小青梅有病。
“那些信。”陈啸之终于放弃,开口道:“我从昨晚思考到今天,感觉它太唯心了。”
沈昼叶一呆:“啊?唯心?你说说看。”
陈啸之开着车,声音漫不经心:“它的信件来往时间都太随机,随机到……你甚至觉得它到了自信的程度,好像就是知道哪个时间点你会看到那封信,恰到好处地让你的情绪被催到极致。”
沈昼叶怔了下。
“你没想到这一层?”陈啸之眉峰一扬。
沈昼叶愣愣道:“我没……想得这么细。”
“――也正常,”陈啸之道:“我看待你是看待他人,你看待你是看待自己,灯下黑就是这么来的,尤其事关情绪。话虽这么说,我估计你已经发现了最重要的问题了吧?你那一本子东西,非常主观唯心。”
――主观。
这几乎是沈昼叶对这场通信的第一个评价:主观性极强。
陈啸之目视前方,声音淡漠:“它主观性太明显了。”
沈昼叶刚想接话,可下一秒就卡在了一半儿。
因为陈啸之没说完。
“知道你会因为什么快乐,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需求陪伴,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跌落谷底,知道怎么把你彻底击溃,也知道怎么把你重塑起来。”
陈啸之抿了下唇,道:
“――他,太了解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