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给年贵妃送去的金银首饰个个价值不菲,件件都是罕有的珍品。”皇后忽然淡淡的开口了,起了一个随意的话题。
初晴抬眸,桃花眼依旧纯澈流光。“哦?好像是这样吧。”
皇后悠远的看向窗外的晴光。
“但是皇上送给你的都以新巧别致取胜,个个跟你很配。”
初晴剥松子仁的手指微微一顿。
“哪一边是用了心的,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有那些愚笨之人,才会说年贵妃盛宠。”
初晴但笑不语。
“年贵妃或许不一定不比你多情。但是她走不进皇上的心。曾经,本宫以为皇上是无心之人,却没想到,终究你还是做到了。”皇后的声音轻如呓语,又像是叹息。不知是为谁。
初晴微笑着把一撮松子放在皇后手上,道:“我没有想那么多。”
皇后怔了怔,点头含笑道:“没错。便是如此罢了。你做什么都胜在自然而然,发乎内心。想要什么你都很清楚,然后就去争取。争取不到也不会放弃,却也不会看轻自己。”
初晴看着皇后,从没想过她会那么了解自己。
初晴张了张嘴,道:“对不起。”
皇后笑道:“你有什么对不起的呢?对本宫而言,多一个少一个并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对皇上而言,有你就不同。本宫应当谢谢你才是。”
初晴垂眸。
皇后道:“你可能觉得本宫很奇怪,还不如年贵妃来得直接明了。但是本宫一直觉得,只要皇上开心就好了,至于那份开心是谁给的,就不重要了。”
初晴抬头看着皇后,浅笑道:“所以您是皇后。”
皇后道:“所以他不会让你做皇后。这个位置太累。为你精挑细选了钮钴禄氏的身份,为你不惜瞒天过海。”
初晴不解,怎么皇后说的像一切尽在胤禛的掌握之中,如果他想的话还可以让她做皇后。
“您的话里有话。”
皇后笑笑,“本宫今天多言了。你就当是人上年纪了胡言乱语吧。你也别光顾着剥,自己也尝尝。”
三月,胤禛亲诣太学,谒孔子,讲经论学,以俾于世道文教。
初晴后来听弘历转述胤禛在太学发表的重要讲话后露出了温柔的笑意。胤禛认真求实,讲究逻辑和条理,侃侃而谈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
三月的风吹着他的袍子,眉眼冷峻,话语理智又深刻,心底里却是那样仁爱苍生的一个人。仁而不忍,不忍江山风雨飘摇,国柱被蠹,才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初晴轻轻的笑着,又轻轻的摇摇头。
弘历看着初晴脸上泛发的异彩,有一瞬的动容。晴姐姐对皇阿玛,应该不只是限于男女之情那么简单。有心之所属,更有与我心戚戚的赞赏与欣慰。
发现自己陷入遐思把弘历撂在了一边,初晴回神笑道:“弘历,撒法图前日还说看了你练箭,夸你身手了得,也让我瞧瞧,可不可以啊?”
“是。弘历遵命。”
空地上立好了箭靶,风鼓动着庭院里的梨花和柳絮,片片梨花飞白,朵朵柳絮随风。
弘历站在庭中,目光沉稳,姿势熟练,拉弓扣箭,动作行云流水般恣意又笃定。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嘣。”
正中红心。
弘历看了看羽箭,露出笑容来,又回头看初晴。初晴站在一树梨花下,身上穿着象牙白的春裳。梨花如雪,落满了她一身。看着看着,好像她整个人都变得莹然透明了。弘历的心没来由的一慌。
再看时,初晴又还是在树下满意的笑望着他,不住的拍着手点头道:“嗯,不错不错,果然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小伙子有奔头哦。我想想看,我家弘历这般人品才干,什么样的女孩儿家才配的上呢?前天?大前天?李荣保的福晋带了富察小丫头来宫里做客,那个小丫头绣了个小荷包给我,我看她着实不错。要不你考虑一下?”
弘历好气又好笑的走近,“就因为给您送了小荷包?”
初晴想了想,笑道:“还送了她亲手酿的梨花春呢。你知道我好久没喝到这么正宗的梨花春酿了吗?聘了聘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你想喝梨花春很久了吗?”
“那是当然啦。我当初在杭州……”初晴察觉到一丝诡异,顿住,弘历朝她偷偷吐舌头,然后恭顺的打千行礼道:“弘历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刚才问她话的是神出鬼没的胤禛。有着冰山雅号的雍正皇帝。
“嗯。”胤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儿臣先行告退。”弘历见着形势有变,赶紧撤退。
“弘历,要不要我送你啊?”初晴忙要跟过去,胤禛把她拉了回来。
“你当初在杭州?”胤禛挑眉重复了一遍。
“呵呵。”初晴干笑。
“如果我没记错,是和姚范在一起吧?”
“呵呵呵,皇上的记性真好。”初晴接着干笑。“怎么就这么好呢?呵呵呵。”
胤禛揽住初晴的纤腰,“你还想喝?”
“不是才喝了吗?”
胤禛直直的看着初晴,像是要把她刻入眼眸深处般仔细而专注。
胤禛缓缓的抬起手,初晴以为他要弹她的额头,忙别开脸半眯着眼躲着。胤禛手势上扬,将一片梨花从她发间摘下。
初晴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胤禛霸道的说:“以后不许喝梨花春酒。想想也不行。”
初晴暗自吐舌。你知道我想没想?
胤禛道:“我自是知道。”
初晴“咦”了一声。她没出声啊。
胤禛将手摊开,梨花被倏地吹走。
“回头把这里的梨花砍了。”胤禛忽然说。
“这算不算无理取闹啊?”
“这里是皇宫,我说了算。”
“好好,我服了你了。砍了要记得种新的哦。桃树怎么样?杏花也行。还是桃树吧,桃子比杏子好吃。”初晴唠唠叨叨的自顾自说着。
胤禛将她拥入怀中,低喃道:“怎么都好。梨花太凄清了。”
“四四,你干嘛抱我抱得这么紧?”初晴忽然觉得胤禛有些反常。是太久没见的缘故吗?
胤禛不语,没有放松反而更紧张的抱着初晴。
刚才,他分明看到了。初晴,在梨花树下,身影模糊。梨花如雪,她也像雪一样融化得透明。
梨花,别离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