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1 / 2)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紫河身形一僵,略微迟疑了片刻后开口道:“我……我也觉得有点烫,想放凉了再吃。”

牡丹不赞同的噫了一声:“这皮蛋瘦肉粥千万不能放凉,否则腥味就浓了,还是得趁热吃才好。”

紫河心道即便是趁热吃,你这皮蛋瘦肉粥的腥味也不淡,可面上却不好表露分毫,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好,我记住了,有劳姑娘惦记,我待会儿就吃。”

牡丹不疑有他,将一碗粥喝完后美滋滋地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我先去厨房收拾一下,待会儿还要给公子熬一锅新药,等仙君和公子吃完早饭后,我再来收拾碗筷。”说完,牡丹拿着碗勺,起身离开了屋子。

紫河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崇辉君将紫河的神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明明想笑却又碍着紫河的面不得不强忍着:“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怕牡丹姑娘了,没想到你比我还要怕她。”

紫河瞪了崇辉君一眼:“我这哪里是怕她?明明是不想浪费她的一片心意,叫人家心里难过!”

崇辉君连连点头,但嘴角的笑意却是连遮也遮掩不住:“是是是,紫河真人教诲的是……若是我的肩膀没有受伤,你也不用尝到牡丹姑娘这样‘特别&039;的心意了。”

紫河听出了崇辉君话里的深意,不禁打量了他两眼:“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崇辉君在天庭的时候自不必说,以他的尊贵身份是用不着亲自动手做羹汤的,哪怕是下凡做欧阳玄的那二十多年里,他也没有真正进过几次厨房,小时候做乞丐是每日乞讨,等遇见何离之后便由何离照料着一应衣食,当真是逍遥自在。

崇辉君眼角微微弯了弯,冲着紫河轻快地笑了一下:“毕竟也在幽冥界住了那么多年,我的天川殿离其他人的住所又远得很,所以很多时候便自己下厨动手做饭,次数多了倒也练出了一点手艺,虽然不能说多精致可口,但当作家常菜来下饭是没问题的。魔尊和如芍姑娘尝过两次,都是赞不绝口的,魔尊这个人虽然平日爱与人说笑,但在吃喝之事上却从不马虎,若是真不好吃他一定是连筷子也不愿意动的,既然连他也说味道不错,那想来是不会骗我了。”

紫河不知道崇辉君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但见那人眉眼带笑,一副颇为自得的样子,便端起了放在桌上的另一碗皮蛋瘦肉粥:“你刚才说了要将两碗粥都喝完,现下这碗粥已经放温了,你快些喝吧,别让牡丹姑娘等急了。”

崇辉君一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去,他没想到紫河会忽然提到这个茬,左右瞧了一圈,见牡丹并不在,便放低了声音求道:“既然牡丹姑娘也不在这里,不如我们就别吃了吧,把这两碗粥倒在屋外,想必她也不会发现,你说好不好?”

紫河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勺子不停拨弄着碗里的粥:“刚才还应允将两碗粥喝完的,转脸便不认账了,看来这些年倒真是跟厉昭然学了不少他的本事。”

崇辉君隐约察觉到了紫河似乎不大高兴,却又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刚才两个人还好好的,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紫河的脸像六月的天似的,说变就变。

紫河耳中还回荡着崇辉君刚才说的话,厉昭然和如芍姑娘都吃过他做的菜,心中的郁结便更深了,果然如崇辉君之前所言,自己在凡间的时候就是对欧阳玄太好了,才惯的他少爷脾气,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得到也算了,这厮转头却学会向别人献殷勤了……

紫河正自顾自生着闷气,浑然不觉崇辉君已经夺过了他手中的碗,如吃药一般,仰头便将一碗粥喝了个底朝天,像是不愿意回味粥的味道,崇辉君皱着眉头硬生生将粥直接吞进了腹中,连嚼都没有嚼一下。

紫河甚至连口都来不及开,崇辉君便已经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干净净,接着又端起了床头柜上的另一只碗,似乎也打算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喝干净。

“你做什么?!”紫河伸手挡住了崇辉君端着碗的手臂。

迎上紫河的目光,崇辉君的眉头似乎只皱了一瞬间,很快便又舒展开来,他朝着紫河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傻气的笑,忽然绕过了紫河的手,又将第二碗粥喝个干干净净。

“你!”紫河没料到他会这样做,字眼都堆在了嗓子眼中,却不知道该如何吐出来。

崇辉君放下了手中的碗,又冲着紫河笑了一下:“没什么,就当成是多喝了两碗药吧。”顿了顿,他又咋了一下嘴巴,似乎在品着余味:“其实细细一品,味道也没有那么差,你瞧,我没骗你,这两碗粥都喝完了。”

紫河盯着崇辉君半晌,眼中似有两团火苗在簇簇跳动,待崇辉君仔细辨过,才发现那只是窗外阳光落在紫河眼中的倒影,片刻之后,紫河轻轻移开了视线,不再去看崇辉君,口中只是道:“随便你好了。”

牡丹走进屋内的时候,隐约觉得屋内的气氛有点僵持,但她并没有过多留意,一眼便瞧见了床头摆放着两只空碗,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喜的神色:“哎呀,仙君和公子都将粥喝完了,喝的这样干净,想必是没有吃饱,早知道我该多煮一些的,这样吧,午饭我多做一些……”

牡丹的话还没说完,紫河便赶忙打断了她:“不必了,这几天一直劳烦牡丹姑娘,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中午的饭便由我来做吧,也好让姑娘歇一歇。”

牡丹眼中满是惊讶:“仙君还会做饭吗?我以为神仙都是吸风饮露,不用吃五谷杂粮的呢!”

她这话问得并非意味深长,却叫紫河品出了别样深意,他自然是不需要吃凡间食物的,之所以会答应喝牡丹熬的粥,也只是为了不伤她的一片好意罢了,但说到崇辉君……紫河忍不住转头看向了崇辉君。

崇辉君感知到了紫河的目光,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似的,崇辉君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已不是天上的神仙了,既然入了魔便和其他魔物一样,需要食物来满足自己的饱腹之欲。”

紫河的眸光黯淡了些许,他对魔族了解并不算多,但仅凭几次出入幽冥界,他也能感受到,除了厉昭然这种级别的魔尊,其他魔族众人的行为举止反倒更像凡世间的普通人,他们不会像高居于天界的仙人一般吸风饮露、长生不老,冷阳君轻易便将崇辉君砍成了重伤,差点一命呜呼,这若是放在从前还是上仙的崇辉君来看,完全是不可能的事。

堕入魔道之后,崇辉君非但没有变强,反倒比从前弱了许多,这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一时间,紫河的脑中闪过了众多念头,只是在他还未来得及抓住那些稍纵即逝的念头之前,一句问话便已经脱口而出:“你若是死了,会入轮回转世吗?”

崇辉君愣了愣,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入魔者死后灰飞烟灭,无法/轮回转世。”

紫河似乎早已想到了崇辉君会这么说,脸上并未闪过诧异或难过,只是很快便道:“若是像厉昭然那样无法被轻易消灭,便可以永远活在世间了吧?”

崇辉君忽然听到厉昭然的名字,有瞬间的出神,不过很快便回过神来,冲着紫河柔声道:“魔尊是个例外,不是所有入魔之人都可以像他一样。”

紫河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点了点头,仿佛只是与崇辉君闲谈了两句一般,又泰然地对一旁的牡丹道:“厨房里还有什么可以用的食材吗?我会做的菜不多,都是一些家常菜,还请姑娘不要嫌弃才好。”

牡丹正因为他们二人对话的内容而惊愕,忽然听见紫河叫自己的名字,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遂笑着道:“厨房里还有一些新鲜瓜菜,都是我自己种的,仙君随便取用便是了。”

紫河应了一声,看着牡丹收走了那两个空碗,像是为了躲避屋内略显诡异的气氛一般,牡丹收回空碗后很快便以熬药为名头,再一次退了出去。

此时外面阳光正好,太阳高高挂在天空,将屋外一簇簇石榴花照的更如被烧着了一般,紫河盯着屋外的石榴花看了一会儿,像是在欣赏那灼艳的风景,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他没有开口,崇辉君便贪恋这一时的静好时光,也不开口说话,只顾着偷偷去窥紫河的半张侧颜,明亮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打在紫河的脸上,将他的面容轮廓染出了柔和的光晕,仿佛整个人都在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崇辉君痴痴地看着,冷不防紫河突然开口唤了他的名字:“崇辉君,我分明记得你在青华殿的所作所为,当时殿中那么多神仙都无法拦住你,更不提那时的你只是刚入魔,为何如今过了这么久,你的修为非但没有分毫提升,反倒连冷阳君也能轻易伤你了?”

并非只有这一种方法

紫河的声音轻飘如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崇辉君沉默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那时在弱水找了三天三夜,才将你的情丝重新找回,弱水本就凶险,再加上我已经在灌愁海待了许久,被弱水所伤后邪气侵体。等我拿着你的情丝去青丘找你之时,却听见满街的人都在议论,说狐王之子正在大婚,娶得还是天上的神仙。

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再加上听见了路人所言,便以为他们口中的狐王之子指的是苏陆,而他要娶的那位天上的神仙正是你。”

紫河不免觉得荒唐,自己怎会与苏陆成亲?这种事但凡崇辉君动脑想一想,也能明白其中的关窍,但转念又一想,崇辉君修炼那本邪书在先,去弱水找了三天三夜的情丝在后,体内本就埋下了入魔的潜息,被这消息一激,一时之间走火入魔也不是不可能。

“我咋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狠狠击中,连五脏六腑都连带着抽痛起来,身体里仿佛有另一个我想要迫不及待地冲出来,我能感觉到他在耳边对我说话,每一句都在蛊惑我,要我立即冲到青华殿阻止这场婚礼。

我按照另一个自己的指示找到了狐王的宫殿,宫殿门外有侍卫阻拦我,那时我的心智已经几乎全被另一个自己占据,他要我杀掉门口的侍卫,杀掉每一个阻拦我带走你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那样大的力气,就这样一路冲了进去……

紫河,我原本不想告诉你,担心你会因为这件事而畏惧我,但眼下我却不愿再隐瞒了,我一路杀进青华殿,对那些阻拦我的人动手的时候,心里非但没有任何不忍,反倒觉得很高兴,像是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从胸口升起,连带着整个人都觉得魇足……”

崇辉君断断续续地说着,双眸落在空气中的某一个点上,似乎是在回忆那天发生的点点滴滴,他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正是那样面无表情的神态却叫紫河手心发凉。

这才是入魔后的真正面目,虽然仍旧披了一身人的皮囊,但所思所行已无半点人性,杀戮是痛快的,嗜血是魇足的,难怪天界会对魔族讳莫如深,入魔之人竟然会因此而法力大增,这样有违天道的存在又怎会让人不惧怕?

“既然无人能阻拦你,你又为何会被抓回天界关入灌愁海中?”紫河沉声问道。

崇辉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时间仿佛变得漫长了许多。

“紫河,你可曾喝醉过吗?就像醉酒之人一样,仗着醉意能做出许多平时无法做到,也不敢做的事,可一旦酒醒,他又会变成从前的模样,我便如醉酒之人一般,等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原本一直在我耳边,跟我说话的声音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般,梦醒之后,我便被押往灌愁海关了起来。”

紫河隐约明白了些许,入魔之人并非时时都嗜血好屠,在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理智的,比如他在幽冥界见到的魔族众人,他们看起来与常人并无太大区别,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入魔之人的魔性被挑起,便会如同失控一般丧失所有理智,唯有鲜血和杀戮才能让他们舒心。

“魔族中人想要增强修为便只有以人血肉为食这一招吗?”紫河恍然间想起了第一次在竹林结界与厉昭然相见时的画面,那时的厉昭然便以凡人的血肉为食,美其名曰是为了活命,现在想想,他口中的活命大抵是与增强修为是一个意思,

崇辉君脸上闪过一丝疑云,像是在担心什么,下意识开口问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他的反应太过急切,倒有了几分做贼心虚的意味,紫河没有回答崇辉君的话,只是静静看着他,崇辉君自觉失态,放在膝上的双手情不自禁地蜷了蜷,他舔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嘴唇,而后才道:“并非只有这一种方法,但其他的法子与以人血肉为食也没有太大区别,说到底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事……其实不按这些方法修炼也没什么,你瞧我这些年在幽冥界中不是也能过得很好吗?”

说到最后一句,崇辉君还抬眸冲着紫河笑了笑,似乎在向对方表明自己当真过得不错一般,只是当崇辉君的目光落在紫河的脸上时,那笑便如同三月春风遇见寒霜一般,立时凝住了。

紫河只是睨着崇辉君,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畏惧、是担忧,还是难过,过了不知多久,紫河才缓缓起身,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扶住了崇辉君的手臂,低声道:“时候还早,你再休息一会儿,等午饭做好了我再叫你起床。”

“紫河!”崇辉君反手捉住了紫河的胳膊,看起来似乎有些惊慌。

紫河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崇辉君只得顺着紫河的意思躺了下来。紫河掖了掖被子,开口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崇辉君干咽了一下,不住地觑着紫河的脸色,而后声音放轻了些:“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紫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先帮崇辉君盖好了被子,又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外面起风了,我去把窗户关上,你先休息吧。”

话音刚落,紫河便转身离开了床边,崇辉君听着悉悉窣窣的动静,知道紫河是在关窗户,接着便是一阵放轻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彻底听不见。

紫河在院中没看见牡丹,又去厨房找了一圈,也没有瞧见人影,正心中奇怪之时,忽从厨房敞开的窗户瞥见了牡丹提着一个篮子,正在往这边走来。

紫河忙迎了出去,牡丹见到他便是一笑:“我怕厨房里的菜不够,又去菜地里摘了一些新鲜的,仙君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