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2 / 2)

紫河低首往竹篮里一瞧,只见茄子紫的发亮,翠绿的黄瓜上还沾着水气,茭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尤其是嫩绿色的鲜豆,仿佛一掐就能渗出汁水来。

“有劳姑娘了,这菜很是新鲜。”紫河从牡丹手里接过了篮子。

牡丹也不跟紫河客气,只是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怎么看都像是有话要对紫河说,紫河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笑着道:“姑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牡丹轻咳了两声,才开口道:“我不过是有些好奇,仙君既然是天上的神仙,若说尝过凡间的美食也算不得什么,可你的厨艺又是从哪里学来的呢?要知道这做饭可不比吃饭,连我最开始学做饭时,也是许久不得要领呢!”

紫河心中暗暗腹诽这“最开始”三个字用得不甚恰当,而后轻描淡写道:“我从前在凡间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学了几道最家常不过的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牡丹却没有紫河想象的那么好打发,她凑近了些,声音中带着几分好奇:“之前苏陆来找我求情蛊的时候,跟我说过他和你的事,他说你在他渡九重天雷之劫的时候曾救过他一命,想来应该是你在凡间的那段日子吧?”

紫河眉头微皱:“我已经告诫他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他答应的倒是爽快,怎么转头就忘了?!”

牡丹呵呵笑了两声,知道自己拖了苏陆下水,忙解释道:“这事不怪他,是我让他说的,他既然说对你一片深情,那我也该知道这情意到底从何而来呀!”

紫河轻叹一口气,语气中有几分无奈:“不错,我在凡间之时的确救过他一命。”

牡丹呀了一声,略带惋惜道:“我当时听完还以为是个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料想你们之间这么有缘,以后必定能恩爱携手,没想到……仙君,听牡丹一句劝,以后可不要再随便发善心救人啦,若是再多遇见几个像苏陆这样的,那可就麻烦了!”

牡丹虽然是在开玩笑,但这话落在紫河耳中却如同雷击一般,细细想来,自己似乎救助过的人当真不在少数,可最终这些人回报自己的并非都是善意。

他曾在烈通天手下救下年少的欧阳玄,可换来的却是欧阳玄的穿胸一剑;

他曾在九重天雷之中救下变回原形的苏陆,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给他偷下情蛊;

更别提他曾经随手救过冯临一命,后来凌霄殿中也是他开口要天帝放冷阳君出来……这样想来,牡丹的话倒并非没有道理,若自己当时没有一时心善,或许之后便不会惹来这么多麻烦。

一阵风吹过,紫河顿觉凉意袭遍全身,这种或许能称之为宿命一般的戏码宛如一个轮回,皆是同样的开始,亦是同样的结局。

“仙君?”牡丹察觉到了紫河的走神,忍不住开口叫了他的名字:“你没事吧?我瞧你脸色似乎不大好。”

紫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身后的屋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可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只是一瞬间,紫河很快便将自己眼中的情绪收敛起来,略显苍白的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苦笑,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多心一般,接着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开的灿烂的石榴花:“我记得上次来时,姑娘说彼时牡丹开得正好,所以让我和苏陆唤你牡丹,没想到这次来时却见门口种了这些红火的石榴花。”

牡丹含羞一笑:“这石榴树是我年前新栽的,原本想让仙君改称我榴花,但一来麻烦,二来我与仙君也是故交,就不闹这些虚文了。等到石榴花落尽之时便是真正入夏了,那时公子的伤应该就能完全康复了。”

紫河听到崇辉君的伤完全康复,原本平如湖面的心悠悠荡起了一层涟漪,像是有了什么无声的期待似的,他冲着牡丹颔首而笑:“如此便好。”

崇辉君再一次醒来之时只觉得肩头伤口处的疼痛加重了几分,他一只手撑着床铺,费力坐了起来,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他之外并无其他人。

此时外面的烈日正凌空,想来时间已经接近晌午,紫河与牡丹姑娘两个人应该都在厨房里忙碌。

想到这里,崇辉君打消了唤人的念头,自己动手将肩头之上纱布一层一层地拆开,露出了里面鲜红色的伤口。

原本一掌来长的伤口已经被线缝上了,深红色的棉线宛如一条长长的蜈蚣,扭曲蜿蜒地盘卧在崇辉君的肩头,看起来格外骇人。崇辉君扭头看向肩头的伤口,却因为动作太大拉扯到了筋肉,一股渗入骨髓的痛苦如闪电一般瞬间从肩头传遍全身,崇辉君吃痛发出了一声沉吟,那声音并不算大,但在十万大山这静谧之地中,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引起不小的躁动,更别提此刻正在屋外厨房里的紫河。

紫河拿着木勺的手猛地停了下来,他的脸上快速闪过了一丝惊慌,忙转身去问案板旁正在切菜的牡丹:“姑娘可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牡丹满耳都是刀刃落在砧板上发出的“咚咚”声,压根没有注意其他,听紫河这样问也只是抬起头满脸疑惑:“什么生意?我并没有听见啊?!”

紫河似乎想到了什么,来不及解释太多,忙扔下手中的勺子,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牡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赶紧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紫河一进里屋便看到了崇辉君一手捂着肩头,大口喘息的痛苦模样,不由得眉头一皱,三步并两步走上前去:“伤口怎么了?是太痛了吗?”

牡丹也在此时进了屋内,见状也是脸色发白:“若只是痛也不打紧,可万一伤口重新裂开,那可就大事不好了!”

紫河脸色更加难看,目光如灼,紧紧盯着崇辉君的肩头:“你慢慢把手拿开,让我看看伤口到底怎么样了?”

崇辉君也不知道伤口又没有裂开,只觉得掌心有隐隐的湿濡,像是鲜血,又像是汗液。他不敢贸然移开手掌,害怕紫河见到裂开的伤口会担心,只能用哀求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牡丹。

“牡丹姑娘,劳烦你过来帮我看一看伤口。”

牡丹急急应了一声,快步走到床前,对着面色阴沉的紫河道:“还是让我来吧,仙君不要太着急了。”

紫河这才将目光从崇辉君的肩头移走,抬头看了牡丹一眼,起身腾出了位置。

牡丹上前毫不迟疑地将崇辉君的手拨开,仔细检查了缝合好的伤口,过了许久才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伤口没有裂开,只是之前撒在上面的药末已经被吸收的差不多了,公子,你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崇辉君低声道:“我刚才醒来的时候觉得伤口处像是被蚂蚁蛰过一样,又痛又痒,比之前还要难受十倍,所以揭开纱布想要看一看伤口。”

牡丹闻言反倒露出了一个笑来:“觉得痛痒是正常的,药末的止痛效果已经没有了,公子之所以会觉得痛痒,是因为伤口被汗渍腌过,再加上里面的新肉正在长出来,才会如此,只要将伤口清理干净,再重新敷上药粉便不会这么难受了。”

言罢,牡丹又转头看向紫河:“仙君在这里守着公子,我出去打一盆干净的水,很快就回来。”

眼看着牡丹走了出去,为了调节屋内的气氛,崇辉君故意笑着对紫河道:“我刚才在屋子里就闻见了香味,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好吃的?”

紫河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今早牡丹做的皮蛋瘦肉粥,还留下了一点肉末,我配着茄子一起做了个肉末茄子,另外还有一道凉拌黄瓜,一道清炒茭白,只是茭白还没下锅,就听见你的声音了。”

崇辉君忍不住伸手去摸紫河的指尖,却只摸到一片冰凉,不由得心中一凛,声音也软了下来:“别怕,即便是为了不让你担心,我也不会有事的。”

紫河没有说话,牡丹已经打了一盆清水走了进来,紫河退到一旁,帮牡丹递了干净的绢布,又去桌前去了一瓶药粉,等牡丹将崇辉君的伤口清理干净,便将白色的药粉仔细敷在了伤口上,最后又换了干净的纱布,重新将崇辉君的伤口包扎好。

等这一切做完,时间已经接近午后了。

紫河没什么胃口,最后那道茭白也没炒,只盛了两碗饭,一碗给牡丹,牡丹显然是饿极了,接过碗筷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筷茄子送入口中,下一刻眼睛便瞪大了。

“仙君手艺竟然这样好,原来之前说只会做家常菜什么都是唬我的!”牡丹连声感叹道,紫河只能在心中叹气,他说的当然不是自谦之词,怪只怪牡丹的确没吃过真正的美味,自己最寻常的手艺跟她的厨艺一比也能担得起“惊艳绝伦”四个字了。

紫河往另一碗饭里夹了些菜,走到了崇辉君的床前,用勺子慢慢地喂他,崇辉君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不知是因为天气渐热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吃了半碗饭后,崇辉君终于忍耐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桌边吃饭的牡丹,又低声对紫河道:“紫河,我想出去小解。”

紫河愣了一下,继而才想起来似乎从昨晚自己回来开始,崇辉君就没有下过地,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又喝了汤药和粥,能忍到现在也是不容易。

“好,你扶着我的手慢慢下床,我引你出去。”紫河应了一声,将碗勺放在床头,让崇辉君扶着自己的胳膊小心下地。

崇辉君上半身赤裸,只横着缠着一圈圈的纱布,他这样一下地,自然引起了旁边牡丹的注意。

“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紫河见崇辉君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脖子上了,这才明白过来他刚才是因为什么而脸红,遂笑着道:“姑娘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

牡丹听见这话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觑着崇辉君的面色,又是想笑又是想极力忍住,最后只得摆了摆手:“嗯,公子赶紧去吧!”

崇辉君闻言身子不由得一僵,脚步愈发加快了些。

紫河原本想引着崇辉君往茅房的方向去,却不想崇辉君忽然停下了脚步,低声道:“我瞧见东边有棵大榕树,我在榕树下解决就行了。”

话只说到这里,紫河却已经明白过来崇辉君的意思了,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从来不知道崇辉君在姑娘跟前竟然如此的面皮薄,只好引着崇辉君往东边大榕树的方向走去。

此时日头正大,榕树之下却是一片清凉,紫河扶着崇辉君站好,原本打算走到一边,却听见崇辉君呼吸略显急促的声音传来:“紫河,还要麻烦你帮我解开裤子,我一只手不方便。”

紫河稍怔,只犹豫了一瞬间,很快便折了回去,帮着崇辉君解开了黑色的亵裤,眼角的余光似乎是扫到了什么,立马如同被烫到了一般弹开眼睛,扭头看向别处。

崇辉君察觉到了紫河的反应,隐藏在病容之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就着紫河帮自己提着裤子的姿势开始小解。

紫河眼睛望着身后一片绿油油的草丛,想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耳尖却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正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小小身影从草丛间蹿出,上下飞奔间,紫河只能隐约瞧见它通体雪白的模样和比野兔大了一圈的体型。

白色的身影在绿色的草丛间格外显眼,紫河能感觉到那小东西是冲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的,一时之间,脑中不禁有千百个念头转过,正疑惑间,那抹白色的影子已经穿过了长及膝盖的草丛,朝着紫河急奔而来。

紫河这才瞧清楚,那竟然是一只白色的小狐狸。

小狐狸一口气奔到了紫河面前,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它不耐烦地抖了抖脑袋上的杂草,接着将口中衔着的一封信吐在了地上。

紫河看着小狐狸的模样,柔声问道:“是苏陆派你来的?”

崇辉君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子,一见到乖乖坐在地上的小狐狸不由得一愣:“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