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把他紧紧勒在怀里,不发一言,呼吸急促,吐息之间满是捕食者的威慑。
旋覆被勒得喘不过气,眼冒金星。天旋地转间,他感觉到后颈的灼热吐息。与此同时,一对尖锐的犬齿咬上他的肩膀,刺破他的肌肤!
糟了!
是天敌的味道!
如果此时旋覆回过头,就能看到石代赭一双眸子深不见底,眼中闪烁着奇异的金色文字,像被强行拍了一脑子经文符咒。
然而他不能。
因为他已经吓尿了。
遭遇天敌的本能恐惧剥夺了旋覆作为人类的一切智力。裤裆里热烘烘的,他已经顾不上羞耻,一边狂飙眼泪一边狂飙肾上腺素,拼尽全力挣扎。
旋覆伸手去扯腰上的绳子,手指刚一触到,登时悚然大惊。
那哪是什么绳子!
那东西又细又黏,密密地在他腰上缠了无数圈!
分明是——蛛丝!
天哪!蜘蛛大佬吐丝了!
……他是从哪里吐出来的?
好在形势紧迫容不得旋覆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更多雪白蛛丝缠上他的手脚。旋覆手忙脚乱地去扯,却反而被细黏蛛丝越缠越紧。旋覆当场被吓哭,呜呜咽咽地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来打扰你!对不起大佬呜呜呜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来了!”
慌乱间,旋覆不自觉地幻化出了羽翅,羽翅不断拍打,试图从男人怀抱中挣脱。
旋覆哭着挣扎,透明羽翅啪啪啪地打在男人脸上。不断掉落的鳞粉激得男人打了个喷嚏,男人瞬间大怒,啊呜一口,咬在了旋覆羽翅上!
“啊啊啊啊——”旋覆浑身的汗毛孔都竖起来了。他尖叫着推开男人,拼命拍打翅膀,朝窗户飞去。
砰!
一头撞在了窗玻璃上!
蠢蛾子撞得头晕眼花,连头上的触角都露了出来。毛茸茸的,瑟瑟发抖地打着颤。
“呜呜呜……”被吓到魂飞天外的蛾子扒拉着窗户,努力推拉着窗锁。然而过度的惊恐让他再也无法维持人形,那一对纤细的足只能无力地在窗户上抓挠着,根本打不开窗。
“……”身后的男人被喷了一头一脸的鳞粉,眉头紧蹙。他双眼赤红,眼神却恢复了些许清明。
唇上残存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男人抹了抹唇,拈着指尖鳞粉,陷入沉思。
蠢蛾子还在啪嗒啪嗒地拍打着窗户。
男人眼角肌肉一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手指一动,窗户哗啦一声打开了。
慌不择路的蠢蛾子没有多想,圆圆白白的身子使劲儿挤出窗户缝儿,羽翅上还残留着清晰牙印,就这么振翅飞了出去。
“……”男人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打个响指,在蠢蛾子身上施展了一个障眼法,以免明天报纸上出现“高校上空惊现巨型飞蛾”的新闻头条。
待蛾子飞得再也看不见了,男人回过身来,看着办公室里的一屋狼藉。
文件散落一地,所有办公桌都被挪离了原本位置,抽屉也被撞开。可以想见,这里不久前发生了一场何其激烈的骚动。
然而这混乱的场景,并不是他失控对蛾子下手时造成的。
早在蠢蛾子进来之前,办公室就已经是这副样子。实际上,蠢蛾子敲门时,他正气息翻涌地在沙发上打坐。
本就心神不稳,还闻到了平常最爱吃的零嘴味儿。
这谁遭得住?
石代赭十指翻飞,操纵蛛丝回收地上的散落文件,将一一回归原位。眉头微微蹙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另一边。
羽翅受伤的旋覆跌跌撞撞地飞回宿舍里。幸好宿舍阳台门开着。他一进宿舍就摔在了地上。
“呜!”
刚才由于太害怕,身体完全被肾上腺素支配,旋覆直到现在才开始觉得疼。脑袋和膝盖撞在窗玻璃上,磕出了淤青。脑子里晕乎乎的,还残留着被天敌威慑的恐惧感。
最要命的是后面……
旋覆颤抖着摸向自己的羽翅,疼得“嘶”了一声。
好痛!
他摸到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正是牙印的形状。被咬伤的地方接近翅根,刚才被肾上腺素支配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简直一动就疼,更别说振翅高飞了。
糟了……本体受伤了……
旋覆趴在地上抚摸自己受伤的羽翅,委屈极了。
像他这种道行尚浅的小妖怪,一旦本体受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修复。若是还在灵气充沛的山林里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现在要在大学里念书……这刚开学的,难道就要请病假?
何况他是羽翅受损,人类都没有羽翅这种器官!该怎么跟医生解释让医生开病假条?
都怪那只臭蜘蛛……平常人模狗样文质彬彬,谁知道背地里居然又是放信息素勾引无知幼蛾,又是粗暴咬伤他羽翅!
简直不是人!
……哦,他本来就不是人。
……哦,我也不是人。如果大家都是人,就没这么多破事儿了。
旋覆越想越委屈,最后哼哼唧唧地,趴在地上睡着了。
几个小时后,余漉下课回来,一开门就看到衣衫不整的少年抱着膝盖躺在地上,身体努力蜷成一个球,像只小小的茧。
没什么做人经验的余漉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
于是并没有叫醒他,也没有把他弄到床上去。
直到晚上十点。
又冷又饿又受伤的小可怜蛾子,终于开始发高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