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电话,其实于漫差点就错过了。
她没有接陌生来电的习惯,当时又正好满脑子都在想着秦远,心下烦躁,抬手便掐掉了提示音。
几千公里外的秦远,五官有一瞬间的凝固。
因为电话被排长开了免提,所以当悠长的“嘟”突然停止,然后再变成仓促的短音时,整个礼堂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还让人给挂断啦?”连长站在舞台上,忍俊不禁地问了句,又惹得众人纷纷大笑。
秦远瓮声瓮气地回答:“嗯。”
一个字,显出几分无奈,几分委屈来。
他有些遗憾地把电话放下,排长却拿胳膊肘撞了撞前者,催促道:“再试试吧,机会难得。”
“万一又被挂了怎么办?”秦远皱眉,不太情愿。
“这就要看你到底是有多想给家里打电话了。”排长刺激他。
秦远犹豫了几秒钟,终究还是败下阵来,“那……那我再打一个。”
“赶紧的,大老爷们,别婆婆妈妈,”排长又好气又好笑,“就三十秒钟,会计时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先组织一下语言,不要浪费了时间。”
秦远挠挠头,第一次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好像也没什么想说的。”
排长怒骂:“能不能有点出息!”
“远哥,你要真没什么想说的,不如把机会让给我们,一人五秒钟就成!”
“对啊对啊,远哥,我想死我妈了!”
“你妈做的蛋炒饭挺好吃的,去年我在你家吃过。”
排长抬手就给了旁边人一个爆栗,“吃你妹啊吃!都给我闭嘴!忘了上次因为纪律问题被怎么体罚的了?”
此言一出,四下死寂。
哪敢忘啊……
就前两天,他们半夜睡不着,躺在床上闲聊了几句,凑巧被巡视的连长抓了个正着,结果大晚上上半身光着,下半身挂一条花裤衩,脚趾头还夹着人字拖,被要求在门前的训练空地上来回蛙跳,跳到东方出现鱼肚白。
那是十二月初啊!地处北边的荀山夜间气温早就在10℃以下了啊!一群打着赤膊的小伙子呼哧呼哧哈着气,一个个跳上跳下,像什么样子啊!
他们敢怒不敢言,冻得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却只能认命地受罚。
反正到最后,两条腿算是废了,别说走路,爬都够呛。
这会儿排长一提,这几个小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腿又软了。
“记得想到什么赶紧说,时间很宝贵。”排长再次交待。
秦远突然有点紧张,按下号码的时候,指尖微颤。
谢天谢地,这一次,于漫没有拒接。
“谁啊?”
娇俏的语气通过免提,在偌大的礼堂里响起,人人皆是一震。
咦?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秦远自己都愣了愣,若不是排长在一旁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句“十秒钟都过了”,他怕是还要再出神一会儿。
“是我,秦远。”
这回换于漫愣住。
空气里陡然安静,只剩下两道轻缓不一的呼吸声,渐渐融成统一的节奏。
“咳咳!还有十秒钟!”连长看不下去了,用力咳嗽。
秦远惊,反应过来后语速飞快道:“于漫,我在这里过得很好,你别担心。”他不知道说什么,平日里训练时格外清醒的大脑,这会儿跟生锈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