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美貌(1 / 2)

朱砂痣 侧帽饮水 3025 字 2023-05-16

他靠在摇椅上,仍然闭着眼睛,脸上神色还有些漫不经心的。

苏允之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轻轻地抽泣了一声。果不其然,那吱嘎作响的摇椅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她心中暗笑,是了,以应怀玉的脾气性情,这种时候就该哭。

哭得越可怜越好。

一个当舅舅的,还把小那么多的外甥女欺负哭,恐怕李韬脸皮再厚也做不到这样都无动于衷吧?

她低着头继续哭,肩膀一抖一抖的。

下一刻,李韬就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苏允之表面在哭,心里却怦怦怦地直跳,耳朵也竖紧了。她听到李涛走到外间,不过一会儿又走了回来,还坐回了摇椅上。

她悄悄抬眸,望见他坐在摇椅上,手里还多了一碟子糖渍话梅,登时张大了眼睛:“您怎么”

他把话梅递到她眼前,神色温和道:“余杭塘南的手艺,平时吃不到。”

这哪儿跟哪儿啊!

苏允之眼睛往边上一撇,胸口微微起伏,一时间,气得脸孔都有些发红了:“我不用了。”

李韬挑眉不语。

就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工夫,外头天已经大亮。

王岩在门外禀道:“侯爷,紫云和羽扇过来接表小姐回去了。”

苏允之一愣。

李韬应了一声,看向她悠悠道:“回去吧。”说完,又悠哉悠哉地往嘴里放了一颗话梅。

她朝院外看了一眼,这才意识到他早就已经安排好让她今早回去,方才那一出……不过都是耍着她玩的!

“怀玉告退。”她向他福身,低头时咬紧了后槽牙。

苏允之走后,摇椅停下来,李韬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目光淡淡地望着眼前的虚空,脑海里浮现出她方才种种细微的神态,轻轻地一嗤。

这么明显就是她,他之前竟然一直犹疑不决。

果然是关心则乱么。

手掌心中,那种温软的触感隐约涌现。他想起十多年前,苏允之到平阳侯府做客的那一次。

那时候李老夫人身体不好,苏允之跟着苏夫人过来探望,老夫人对她颇为喜爱,就留人在府里作陪了两日。

毕竟那时应怀玉年纪尚小,还没到侯府,大房子女与李老夫人也不甚亲近,难得遇到投缘的后辈,老夫人对她很是宠爱亲近。

有一日清晨,李老夫人嫌人多麻烦,让一干仆婢在园子口候着,自己则由苏允之扶着在后园内的石子路上散步。两个人正说笑,忽而听到一声极轻的猫叫声,软绵绵的一下,像是从高处传来的。

老夫人摇头:“多半又是吉祥。”

苏允之举目四望,眼睛一亮:“您看,它在那儿呢!”

就在她们前面不远的一棵枯树顶上,有一团小小的灰色,长长软软的尾巴在半空中轻轻扫过,意态悠闲。

老夫人:“你去那儿叫叫它看,瞧它理不理你。”

苏允之便走到树下,仰起头喊了一声吉祥。

喊了两声,吉祥纹丝未动,苏允之扭头对老夫人无奈一笑。谁知她回过头后喊的第一声刚落下,那吉祥却突然一动,乍然往下扑落。

她大惊失色,老夫人也喊出了声:“小心!”

吉祥径直扑进了苏允之的怀里,她猝不及防,承受不住,整个人竟往后仰倒,霎时间吓得闭上了眼,却突然后背一暖,给人牢牢圈住。

一扭头,看到是李韬,登时愣住:“你……”

她搭那灰亮皮毛上的手玉白剔透,身上散着甜香,软软的身体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褶裙,外边披着雪白的狐裘,整个人毛茸茸的团在他怀里,又轻又软,仿佛一揉就会散似的。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直直地看着他,令他有些……心头发悸。

“我好歹救了你,怎么苏大小姐连句谢谢都没有?”李韬垂眸,默默地望着她乌黑的发顶。

她瞪了他一眼,别别扭扭地向他道了谢,心里想着什么全写在了脸上。

当时,他表面不动声色,眼睛一抬,对上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目光,却不禁微微一震。

李韬落在摇椅扶手上的手一紧,闭上眼,面上浮现出一层浓重的阴翳。

苏允之还一直都觉得他轻佻无礼,他倒觉得,自己当年待她就是太过君子了,否则也不会……

她从来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

“王岩。”他蓦然睁眼。

“侯爷有何吩咐?”

“把大爷和三爷都请过来,”李韬起身整了整衣摆,“我有事要知会他们。”

李麟夜里给李韬着人请去木樨堂,直到三更才回香山院。黄氏听说李霑也被请了过去,心中忐忑不安,满心以为李韬是要找他们二人商量内宅中聩之事。

“老爷,怎么这副脸色?”黄氏见李麟面色凝重,愈发提心吊胆,连忙屏退了屋里的丫鬟,上前去给他倒茶。

“是不是掌家的事?”

李麟摇头。

“那莫非是清儿”

“都不是,打死你也猜不到,”李麟握着茶杯叹了口气,神色古怪至极,“你记不记得,母亲去世以前,曾留下二弟单独在屋里说了一阵话?”

黄氏一怔,点头道:“记得的。”

“二弟先前从未提及,我也以为不过是母亲临终前的一些体己话,却没想到他今日突然提起此事,竟说是”李麟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说是什么?”黄氏被他急得直瞪眼。

李麟望着她:“他说,母亲临终前把怀玉托付给了他。”

黄氏拧眉,有些不悦:“母亲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还有必要背着我们说么,莫非是她觉得我们会欺负那丫头不成?”

李麟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道二弟刚才告诉我和三弟,母亲的托付并不只是托他照拂,而是而是要他娶怀玉为妻。”

黄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麟连连叹气:“荒唐,太荒唐了!这怎么可能?”

“你、你说什么?”黄氏这才回过神,当即大叫出声。

李麟给她吓了一跳,险些砸了手中的茶杯:“小点声!”

黄氏夺过他手中的茶杯放到一边,脸都紫了:“这怎么行啊,应怀玉可是他的外甥女!他们这是而且她凭什么?想都不要想,这事绝不可能!我们大房第一个不答应!”

李麟:“荒唐啊,要真是如此,往后这辈分可不得乱了套了?可是,他口口声声说是母亲的遗愿,我还能说什么,一个不好就是不孝!”

黄氏一拍桌子:“不行,这事绝对不行!”

她两眼来回地转:“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二弟这趟回来突然对这丫头分外上心,还为了她把咱们清儿扔去了山西,原来他是有这个心思!”

李麟咝了一声:“可是之前也不见二弟对怀玉有过”

黄氏冷笑:“还用得着猜么,八成就是那丫头成心勾引算计呢,我还真是小瞧了她!”

此时她回想起当日被苏允之拒绝的事,心头那一股邪火越烧越旺。怪不得瞧不上她的清儿,原来那丫头竟是瞅准了平阳侯夫人之位!

“好个小狐狸精”

李麟听得直皱眉:“你这么说未免也太难听了,我看怀玉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

黄氏气不打一处来:“老爷这是忘了您侄儿和儿子的事了?还不都是她撺掇二弟做的,往后若真给她当了侯夫人,那还了得!”

李麟拧着脸看她,却没有说话。

黄氏咬牙,双眸烁烁道:“只要有妾身在,她应怀玉就休想!”

说完这话,她不由得想到了李霑,忙问李麟道:“三弟又怎么说?这么荒唐的事,他就没有说几句话?”

李麟挥挥手:“他能说什么?他一向是和二弟一个鼻孔出气。”

黄氏绞动着手里的帕子,看了李麟一眼:“老爷,你说母亲是真的说过那样的话么?”

“那就不知道了。”

“那岂不是,二弟想怎么说都行了?”

李麟冷笑:“在这个府里,不一直都是如此么?”

黄氏越想越不忿:“别的事就罢了,这件事说什么都不行!”

她一想到自己的长子李玄清因为应怀玉被扔到那么远的地方,而应怀玉却在暗中觊觎侯府夫人之位,就气闷得胸口发疼。

“你可不要轻易去惹他,之前你那侄儿,还有我们清儿的事,加起来还不够你知道个好歹?”

黄氏一滞,越发恼怒:“你不提还好,提起来我就一肚子气!这一桩桩一件件未免也太过分了,你扪心自问,他何曾把你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何曾把咱们大房放在眼里?有一句话说的好,长兄如父,他又凭什么把你儿子弄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如今可还没分家呢,他还真以为他就是当家的了?”

她这些话句句说得李麟脑袋疼,他甩甩袖子又要夺门出去,好寻个清净,这回却被她一把扯住了衣服:“老爷!”

“我说这些话,你竟还一点都不气!你、你怎能如此窝囊!”

李麟挥开她的手,大声斥她:“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知道个什么!我不出头,实是为了咱们大房好,你知不知道当年父亲身边有个名门出身的冯姨娘,偷偷在母亲饭菜里下毒,是给二弟亲手折断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