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展颜一笑,骤然松开了手,下一瞬,竟张开双臂,径直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了他怀中。
皇帝僵住。
可怀中人尚不知足,她在他胸前如猫儿一般上下蹭了蹭,喃喃低语道:“不要去……”
他沉默不语,只由她着搂住自己,过半晌,察觉怀里的人又睡了过去,才把手搭在她肩上,将人轻轻推落。
然而他才将人推开几寸之距,她就像极委屈似的,皱着眉头流起了眼泪,两只手还捉着他的袖子,仿佛不愿松开。
明明人还不清醒,却如此的细敏。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竟已经对苏允之生出了不舍之情。
万霖儿于他,是绝对割舍不得的藤蔓,只有与她枝叶相缠,他心里头才安定。他的父亲母亲都曾抛弃过他,他尝过从云端摔到泥里的滋味,此后便谁也不信,唯有万霖儿,在他心里才是与众不同的那一人。
被关在宫里,沦为废太子,那种滋味……堪比人间地狱。就连洒扫的奴才,都敢给他脸色看。他登基之前,就已经把那些看到过他落魄模样的宫人奴才都杀尽了。
在那段黑暗冰冷的日子里,万霖儿是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她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却在他落难以后仍然不离不弃,始终守在他的身边。
是了,对他来说,万霖儿才是那个最要紧的人。其他人,都不过是玩物罢了。
不知为何,热酒一下肚,身体却愈发的冷了。
皇帝放下了酒杯,摇摇晃晃地起身,海德英连忙上前去搀扶:“皇上——”
燕王在祭祀当日造反,被当场拿下,燕王府一朝倾覆,家破人亡,就连大理寺也恰逢其时传出消息,说是世子谢重娄疯病加重,这会儿连人都认不出来了。
事发已有好几日,京城的风里至今都飘荡着一丝腥风血雨之味,令人隐隐地背后发寒。
苏允之推开小窗,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丫鬟芍药端着热茶进屋,见她如此,暗中一叹。也不知夫人和侯爷之间是出了什么事,自那日起到如今已有五日了,夫人一直被软禁在屋子里,没有出过屋子半步,连院子都没去过。
之前几个心腹丫鬟,侯爷都拘在了海棠苑,不准她们过来伺候。不但不许旁人过来见夫人,他自己也不过来,日日歇在书房里。
这到底是怎么了?
底下人自然是不敢问。所幸他们这位夫人脾气还不错,虽然这会儿境遇不佳,也从未拿底下人撒过气,反倒乖静得有些反常。
芍药总觉得夫人有些可怜,入门才多久,就给侯爷冷落了,明明是这样绝色的美人儿。
“夫人,姜茶好了。”她低低道。
苏允之回头看了一眼:“拿来吧。”
芍药把茶杯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忽然问道:“这几日府里有没有来过客人?”
“好像来过,有位苏家小姐”
苏允之目光一凝:“又走了?”
“走了。”
她放下茶杯,挥挥手:“不想喝了。”
芍药看她面有郁色,迟疑着道:“夫人要不要去问一问侯爷?”
苏允之没好气:“问他什么?”
芍药:“兴许苏家小姐是有事要找您呢。”
苏允之正经打量了眼前这丫鬟一眼,见其相貌平平却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微微笑道:“他又不是苏二小姐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她找我什么事?”
芍药抿了抿嘴:“奴婢斗胆多嘴,听说那苏小姐来的时候,人才到大门口,就被周总管三言两语给请回去了,侯爷好像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苏允之翻身躺下:“我不去。”
她心里还和他怄着气。
那日,从苏府出来,他竟然这样对她。
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他怎么敢?
苏允之心里矛盾得很,她知道这辈子自己成了李韬的女人,自然是得由着他搓圆捏扁了。可是她还是很不痛快,皇帝,万霖儿,太子,万鹏还有他的事,没有一桩叫她心气顺的。
她知道,那时要是没有李韬,她肯定已被那万鹏偷袭得手,当场一命呜呼,可他
苏允之越想越烦,猛地掀起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夫人?”
“都下去,别管我”她闷闷道。
屋子里一静。
苏允之听到脚步声远了,翻了个身趴在了被子底下。这时候不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她深吸了一口气。
她该想想,如何对付如今的万贵妃。万霖儿有心要害苏家,绝不能姑息。可以她如今的身份,该怎么做才能
就在她思绪乱飞的时候,背后忽然一沉。
苏允之不悦道:“不是说了不要管我的么”
隔着被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飘下来:“你说什么?”
苏允之一僵,登时一动也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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