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他们不肯配合,萧宁又哪里来的责任处处庇护他们?
这一刻的众人,都从萧宁的言语中明白了这个道理。
“小娘子,有话好说。”他们之所以能在梁州城内作威作福,从前是有朝廷的军队镇守,哪怕山民下山掠夺,抢的也不过是寻常百姓,偶尔纵有损失,那也不多的。
可听萧宁的意思,一旦他们不肯借粮给萧宁,不肯让萧宁安抚山民,此后山民下山,无论山民做任何事,萧宁都会不管!
那可怎么行!
想想自个的家底,越想越是让他们内心不安之极。
权衡之后,究竟是给萧宁一些粮食,或者是让山民下山将他们的家底全部抢走,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小娘子要多少粮食,给我们一个数目,我们必然想方设法为小娘子凑齐。”自私的人,总是在关键的时候做出最利于自己的选择。
萧宁听完之后,甚是满意,“我就知道诸位都是胸怀天下,为安天下不遗余力的人。”
赞许人的一句话,好似方才威逼利诱于人的并不是她。
“诸位回去准备着吧,我得等山民那边报来确切的人数后,才能告诉诸位,我需要多少粮草。
“诸位可以放心,这些粮草都是借的,有借有还,明年的这个时候,定以还之,不会叫诸位白给。”
萧宁郑重的保证,想安抚这群人。
可是,她之前那一副你们要是敢不给我粮,我就敢放山民下山生吞活剥你们的阵势。
她说还不还的,为了保障家底,纵然这些粮食萧宁不还,世族们也绝不敢不借。
“是是是。”可是不管内心再怎么腹诽,面对萧宁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也只能不断的附和。
“以水代酒,我敬诸位一杯。”萧宁看着一群人便秘脸,偏有苦难言,不想给粮却不得不给粮,内心那叫一个舒爽。
就知道这么一群东西欺软怕硬,但凡有什么事落到他们头上,他们最是怕死,跑得也最快。
从前山民抢掠的是百姓,他们叫嚣着平定山民之乱,不过是声音大罢了,要说出力是绝没有的事。
也是啊,毕竟从前的梁州刺史可以无视百姓生死,但绝不能不顾这些世族。这就是世族的特权,也是同为世族出身的各刺史们无需多言的默契。
从前所谓世族间无言的默契,到萧宁这里都将被瓦解。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想要得到庇护就得出力,再没有一味的索取。
梁州世族们灰头土脸的离开,旁边的南宫致远有些忧心,“不可不防他们逃走。”
逃走说得难听了些,更贴切的说是举家迁居。
萧宁听着微微一笑,“盯紧他们,一旦发现他们想逃,就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假扮山民,抢!”
哎哟!南宫致远很想捂脸。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萧宁做这些事,怎么能那么得心应手呢?
观萧谌行事虽然也不拘小节,但绝没有萧宁这么随机应变。
一众人听到萧宁的话,已然秒懂。
要是梁州世族们不跟萧宁斗心眼,乖乖的将粮借出,有借有还,萧宁言而有信,绝不贪图他们的粮。
可是如果他们以为明的斗不过萧宁,暗地里打算勾肩搭背逃离梁州,那就怪不得萧宁把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贺遂已经在心里默默的给萧宁补充,你莫不是打算让人假扮山民,一旦遇上逃出梁州的世族,即抢掠他们的粮财,把罪名都扣到山民的头上,这些世族要是回头找你哭,你还得扣他们一顶逃窜的罪名?
有何不可呢?
萧宁脸上洋溢着笑容,“还真是期待他们出逃呢。”
也就验证了贺遂心中猜想完全正确。这些人乖乖借粮也就罢了,若是不肯借,非要逃,就别怪萧宁抢了不还。
从本质上萧宁还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人,面对守规矩的人,她也守规矩;可一旦碰上一群不守规矩的人,那就别怪她不守规矩。
很快梁州世族给出了反应,的确有人出逃。
那就不用说了,萧宁立刻让人假扮山民。正好上回俘虏的山民还在,夺了他们的衣裳,穿上不发一言,谁还能辨别得出是真山民还是假山民?
抢回来的粮草和财物一看,萧宁眼睛都亮了。
至于被抢的人家哭丧着脸往回跑,求着萧宁给他们做主,一定要从山民手中抢回属于他们的粮食和财物。
萧宁这位黑心人,面对哭哭啼啼,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的人,压根不当回事。
心里高兴,萧宁面上沉着的问:“阁下为何连夜逃出梁州?这是觉得我庇护不了你们?还是认为我问你们借粮是要抢粮,你们宁可举家逃出,被山民抢去财物,也不愿意借我应急之用。”一番质问,那叫一个义正词严。
哭得正难过的人声音戛然而止!
对噢,他是不是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萧宁才问他们借粮,他们转头就跑。跑了被人抢了粮,还回来求萧宁为他们主持公道,哪来的脸?
终究还是兔死狐悲,旁边跟着一起来的世族,小心翼翼向萧宁试探的道:“小娘子。山民如此猖獗,理当整治。”
“没有粮食他们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你跟他们说规矩他们能听?换作是诸位,难道诸位愿意束手就擒?”萧宁让他们易地而处,只怕若是他们处于山民之境地,他们会做得比山民更狠更绝。
“我早已警告过诸位,人为了活命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不想山民作乱,我给诸位想的办法是最好的办法,倘若诸位配合,梁州境内,我定保诸位安宁。
“反之,若是诸位不愿配合,又或是想离开梁州,天下之大,世族之多,诸位即弃我而去,我又为何紧抓着诸位不放?然今弃于我者,来日,我萧氏绝不容之。”
生死关头弃她而逃的人,将来有什么资格要求萧宁继续庇护他们?
真以为他们是世族,所以天下间的人都该捧着他们,舔着他们?
真真是不知所谓,认不清现实。
“我等绝无此心,这只是例外,只是例外。”赶紧跟出逃的人家撇清关系,似乎暗地里也准备举家迁走的人,根本不是他们家。
“还有,山民部落不少,你们想让我帮他抢回粮草财物,请告诉我,抢你们粮草的是山民的哪支部落?”萧宁在这一刻又丢出了一个问题,等着人给出个答案。
MD!真是快把这桩事忘了,山民又不是只有一支。
一时间众人看向被抢的人家,眼神流露出了悲悯。
别说萧宁不肯帮他抢回粮草、财物,就算萧宁肯,连抢劫的人是谁都不知道,难不成还指望萧宁帮他找不?
这一刻,所有想要出逃的人,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跑,绝不能跑。
萧宁虽然借粮,也说了有借有还。就算不还,损失的也就这么一点粮草而已,对他们家底无伤大雅。
可是一旦离开梁州,请看看这一位的下场,那是粮财两失,除了保全性命,家族几代攒下来的基业全没了。山民是把他们盯紧了。
“诸位放心,诸位助我之恩,我永不敢忘。今日度过难关,来日必还诸位恩情!”怼完了人,萧宁心情愉悦,不忘趁此机会好好的安抚安抚人,别拿他们萧家当成毒蛇猛兽,萧家人还是很知恩图报的。
一众世族已经被萧宁接二连三吓得心惊肉跳,除了借粮给萧宁,他们再无选择。干脆利落的回去,收拾好所有的粮草,准备萧宁随时要,随时给。
等到五日之期,山民让人下山,报了一个数目,萧宁仔细一听,好家伙,人还确实不少,近十万了。
憨厚男子不负萧宁重托,上山一趟也给萧宁带回了好消息。
“山上的日子苦,这一年天旱,颗粒无收。我们头人说了,只要有人能助我们渡过难关,将来就是我们的朋友。”憨厚男子拍着胸脯向萧宁保证,这话绝对不假。
萧宁拿到了老者让人送来的山民人数,10万!
正好有山民同族在,萧宁也就开门见山的问:“10万人有多或是有少?”
憨厚男子想了想,最终还是答道:“只少不多。”
倒是在意料之中,谁愿意把自个儿的家底全都暴露给敌人。
“我要是他,只会多报,绝不会少报。”萧宁摇了摇头,人的思维果然是各不相同,要是换成萧宁,有人愿意送粮助她渡过难关,别管有何企图,先把粮食拿到手,保全族人的性命和安全最重要。
“不是每个人都如小娘子豁达。”南宫致远在这时候拍了萧宁一记马屁。
萧宁摇了摇头,“我以诚相待,他们既不懂得珍惜与我何干,便让他们自食其果。就按10万人数准备过冬的粮食,多一粒都不给。”
南宫致远一向明白萧宁脾气不小,只是素日萧宁藏得好,轻易不发脾气。
山民,萧宁有意笼之,详想解山民之困,他们一心防备,不肯以诚相代之,后果自负。
“不过,告诉世族们,山民人数20万,就按20万人让他们借粮。”萧宁气归气,还得考虑另一层事。
一众人听到萧宁的话,眨了眨眼睛甚是不解,报这么多?唯有南宫致远一脸悟。
众人注意到萧宁没有为他们解惑的意思,视线落在南宫致远身上。
南宫致远道:“山民因灾而无粮,梁州百姓何尝不是。小娘子这是以备不时之需。”
粮草,在梁州世族被萧宁吓得胆战心惊,为保全家底不惜绞尽脑汁,任由萧宁开天价借粮数量都会同意的情况下,萧宁要是不懂得把握机会,难道还想等来日梁州发生缺粮情况,再跟世族借粮?
所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萧宁开口借第一回,萧宁是恐吓加实地演习才能借得顺利;第二次,这群世族从来不是大方的主儿,想要他们善心大发的体谅百姓不易,痴人说梦。百姓饿死了,他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一群人听完后默默的低下头,不得不感慨,萧宁时时刻刻都准备后招,绝不轻易让自身陷于困境。
南宫致远何尝不是心服口服,萧宁计之深远,处处为百姓而谋,这样的人若不得天下,谁人可得?
“南宫,这件事交给你。”萧宁早就跟世族们说好借粮一事。而这一回让南宫致远出面,那也是为了让南宫致远日后执掌梁州做好铺垫。
萧宁早已开了一个好局,但凡只要南宫致远不蠢,必然能够把握机会,一股作气,令梁州世族对他心生畏惧。如此,来日,必可于梁州内政令通行,无人敢不配合。
“唯!”南宫致远早得萧宁打招呼,明了将来他会接管梁州,为梁州刺史。
现在萧宁如何整治山民和世族,都是为他将来顺利执掌梁州做准备,他断不能只站在萧宁身后摇旗呐喊,得出面,凭真本事令山民和世族信服。
否则一旦萧宁离开梁州,南宫致远难道还不办事了?
萧宁挥手,南宫致远自退下,办事去。
贺遂跟在萧宁身边几天,见识得以增长,原来对付世族的办法竟这么多。
想他从前在梁州,哪怕说话做事无人敢违背,应对世族和山民们,贺遂也得绞尽脑汁,挖空心思。
毕竟不管哪一方若是出了事情,贺遂都得焦头烂额。
看看萧宁如何借力打力,相互制衡,这等权术,他是自愧不如。
“大长公主和公主,是否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启程?”萧宁打从进梁州,一直为山民之事忙碌,眼看事情很快得以解决,萧宁也终于想起长沙大长公主和清河公主。
贺遂亦回过神,连忙道:“是。小娘子能否另派人护送大长公主和公主前往雍州?”
萧宁诧异,想不到贺遂会由此请求。
“某想随于小娘子左右,向小娘子学习。”贺遂从前跟随在祖父身边,又曾随于曹根身侧,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但要说让他震撼的人唯萧宁。
萧宁一愣,万万没想到,贺遂既然想跟在她的身边学习。
这
萧宁有些为难,视线更是落在一旁的程永宜身上,教一个程永宜,已经让她颇费心思了,再来一个贺遂,她哪有那么多精力?
“不必小娘子如何教导,只需让某跟随在小娘子身边即可。”贺遂也意识到这番请求或许有些越界,连忙解释。
跟在萧宁的身边,观萧宁行事,足以学习。
萧宁一听暗松了一口气,那就没什么问题。
“有何不可?”萧宁甚是爽快的答应。
又想到护送长沙大长公主跟清河公主的人选,萧宁询问贺遂,“贺郎君手下可有得力之人,能让大长公主和公主信任,得公主许出入左右者。”
萧宁手里不是没有人可以护送两位公主前往雍州,只是为了让那两位宽心,萧宁得让她们信任的人随在左右,可让她们安心。
被萧宁问到这一点,贺遂瞬间意识到,有些事纵然他以为可以放手,实则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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