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睡到梦中被人唤起,瞬间从榻上坐起。
“知道进了多少人吗?”萧宁脑子清晰的追问,只想知道,摸进城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们弄清楚了没有?
“尚未查明。”前来禀告的玉毫在门外回答。
“想办法查明。我这里没你们什么事。”萧宁吩咐一声,玉毫不敢迟疑,立刻应一声去查。
萧宁焉能能再躺下,起身穿衣,走出门口,恰好看到城中好几个方向起火。
“传信通知人质所在,让他们不可轻举妄动。另外,让所有人往前军大营去,命前军大营准备,一旦发现胡人踪迹,必要将他们全歼。”萧宁脑子不得闲,就这一回的功夫,马上意识到摸入城中放火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一连串的命令下达,自有人一一去实施。
萧宁的确向西胡提出了高价,希望由此能从西胡那里抠出些东西,供应自身。
很显然,人家也不是任打任骂不还手的主,这么高的价位,对西胡而言并不是轻易拿得出来的,岂如此,倒不如拼一拼。
拼成了,他们能将人质全部救出;就算败了,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按照萧宁提出的条件,一一满足。
“公主是否想过,可以用另外的办法,促成西胡一定会答应我们的条件。”欧阳齐这时候来到了萧宁的身边,大致已经清楚事情的经过,不用萧宁提醒,他也猜到了西胡人入城的意图。
垂死挣扎的人,必须要记住教训,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欧阳齐此刻已经计上心来,同萧宁提一句。
萧宁抬眼看向欧阳齐,“欧阳先生有何良策,不妨说。”
“若是以同样的交易,东胡会不会愿意松下这批人质?”欧阳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将他的主意道破。
萧宁一顿,随后叫好道:“好,今夜之后,立刻让人与东胡联系。”
比起萧宁之前打算,一旦西胡不肯交易,将人送往兖州做苦力,倒不如废物利用。既能得好处,还能挑起胡人们相争相斗。
原本胡人本为一族,既然分成了东西两部,便可见他们之间多有不和,仇怨更深。
人,让萧宁一直养,萧宁也没那么多粮食一直供应,发往兖州做苦力亦是下策。
欧阳齐提的这主意好啊,简直好极了!
萧宁毫不犹豫的决定推行。
然而眼下的情况并未完全解决,萧宁本以为西胡混入豫州,冲的是人质,在府里,她所的位置燃起一片一片的火,无数的长弓长箭朝府中射来时,萧宁哪里还不明白。
摸入豫州的人,冲的不仅仅是人质,更有可能是她,有人欲置她于死地!
“请公主立刻撤出。”欧阳齐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立刻也意识到,摸入豫州的人,目的并非只有一个。
“我现在出去。你说外面有多少人等着我,欲取我的项上人头。”攻势一直不曾停歇,不难看出对方迫切,要置萧宁于死地的心思。
萧宁人现在就在这儿,面对火起又或是箭攻,这些人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将萧宁逼出来。
是以,一旦萧宁迈出这座府邸,迎接她的未必不会是万箭穿心。
欧阳齐心急之下,只想让萧宁立刻远离这危险的境地。
倒是忽略了一点,外面行刺的人竟然是冲萧宁来的,一旦萧宁迈出门口,等待的人将会如何对待萧宁。
“可是火势越来越大,再这样继续下去,早晚会烧到我们这儿。”欧阳齐明白出去并不是保险的事,但坐以待毙同样很危险。
看到四周冒起的火,一团接一团,如同滔天海浪一般,即将朝他们卷席而来。
“准备几块干布弄湿,捂住口鼻。”空旷的地方并不少,暂时不进入屋内,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萧宁还让人多准备几块毛巾沾湿,以备不时之需。
“不要忘记提醒大家,冲入火海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弄湿了毛巾,捂住口鼻以免浓烟冲入鼻腔。”萧宁竟然想到了这一层,也得提醒其他人,切不可一味蛮干。
玉毫去而复返,原本也是想请萧宁立刻离开,结果听到萧宁分析正在进攻的人,越听越觉得来者不善,还是让萧宁安安心心的待在此处为妥。
“你去收拾外面,这里有欧阳先生。”看到玉毫回来,萧宁知他是担心她,但她的安全重要,外面也得有人盯着。玉毫明了,不得不离去。
“欧阳先生以为,倘若你想杀一个人,放了火,人迟迟不出,接下来你会怎么样?”待玉毫一走,外面的事有人顶,萧宁继续分析,欲图杀人的人,接下来又还会有什么样的准备?
欧阳齐半眯起眼睛,“人不出来,自该逼得他不得不出来。”
这番话萧宁十分认同,“若是时间充足,倒不如一个一个地方排除。”
“是以公主现在就算呆在原处,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欧阳齐立刻明白萧宁言语中的意思,也在反思到底该怎么样保护萧宁。
“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在于,他们并不知道我长得什么模样。”萧宁已经想到了该如何破局,一旦出了这座府邸,想要将外头置她于死地的人一网打尽,不难。
“去准备一套男装。”小娘子。萧宁敢说,那些相对她动手的人,对她所有的了解,大概也就基于小娘子这一层。一旦她换上男装,接下来他们还能不能对她动手,萧宁其实也很好奇。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萧宁应对的办法不能说不好,可一旦有人打着这一个心思,宁可错杀,亦不可放过。萧宁如果迈出这门,同样也是一死。
“总得试试。若他们当真如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正好我出去诱敌,你们在暗中将他们一网打尽。”萧宁显然已经想好了,如果人只是冲着她来,萧宁躲一躲,躲过了也就罢了,倘若这些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那就必须将人揪出来。
“公主不可以身犯险。”萧宁言外之意已然下定决心,亲自走一趟,会一会暗中之人。欧阳齐一脸都不认可,并不希望萧宁用自己的性命去赌。
萧宁转过头看向欧阳齐,“倘若,你知道其中有危险。而有人故意推你去死,你会对这样的人心生怨恨吗?”
突然被这么一问的欧阳齐,马上意识到萧宁话中之意。
萧宁意味深长的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此言,叫欧阳齐一顿。在他的心中,从前的许多年里,一味只有报仇,为了报仇他可以付出一切,不择手段。
那个时候的他,为了报仇害死了多少无辜的人,他都记不得了。
曾几何时,他也问自己,为了报家族的仇怨,那样将无辜的人全都牵扯进来,应该吗?
最终,对韩靖的恨,将他所有的迟疑尽都卷席而去。
他已然一无所有,他活着就是为了报仇,只要能报仇,无论让他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
就算为此残害无辜之人,他可以用命来还!
曾经,这样的事他见过无数回,他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这世上有太多像他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能够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没有一个人会在乎你是不是无辜。你若挡了别人的路,别怪别人推你往前,腾出这条路。
萧宁,她已经是大昌的公主了,本也是世族出身,这样的人,为了保全自己的性命,做任何事都是应该。
可是萧宁的选择是什么?
“保护我是你们愿意,甘心为我付出一切的事,我不应该视为理所当然,更不应该明知有危险也推着人往前去,当我的替死鬼。我若成了这样的人,岂不是证明你们都错了?”萧宁仅仅是站在各人的立场。
一个为了保全性命,可以推无数无辜的人去死的人,将来为了活着,有还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有些答案总是让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但一旦遇上了一个机会,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凸显一个人本性的机会,那么曾经或许在他们看来,可以容忍的事,也会变成最大的过错。
萧宁现在做的一切,不仅仅是为了人心,也是为了自己。她不想自己变成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欧阳齐明白了萧宁的意思,也知道萧宁这个样子才是正确的。
人的命都只有一条,又哪里来的,谁比谁更珍贵。
萧宁只是尊重每个人的命,并不认为每个人都应该为她活着而不计生死。
“我将我的命托付给欧阳先生了。火势太大。若无藏身之地,我会出去。其他事就交给欧阳先生了。”萧宁只是在做最坏的打算,未必进来的人,都如她所猜想的一般,样样皆有提防,所有人都逃不过他们的算计。
“唯!”欧阳齐说不出阻拦萧宁的话来。
扪心自问,面对这样的萧宁,并不一味推人送死,而是自己承担,他的心中对萧宁是不是更多了几分信任?
这未必不是萧宁要达到的目的。
但纵然明知这是算计,在欧阳齐看来这样的算计,他都愿意。
甚至,萧宁将她的安全托付给欧阳齐,对欧阳齐来说,同样也是信任。
萧宁露出了一抹笑容,而一旁侍女已经拿来了一套男装,萧宁没有迟疑,接过在手,这就准备更衣。
“或许不用等到我们出去,外面的黑衣玄甲已然解决暗藏之人。”这时候的箭,已然不像开始时那样不断射落,昭示着萧宁的人已然反应过来。只是不知谁的动作更快。
但四处火势蔓延越来越大,不仅仅是城内各处,就连萧宁所在的府邸也烧得七七八八。
期间不是没有人救火,只是比起救火来,那在暗处不断放火箭的人,尤其引人注目。
站在萧宁的立场,洞察他人的意图,更应该对症下药,第一要务莫过于找出藏在暗处的人。
这一点无需萧宁动手,玉毫自会办妥。
但是,府邸起火,厮杀一片,眼看火势无法遏制。
甚至那攻进来的人,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番架势,那是非找到萧宁不可。
萧宁不得不反思,看来以后为了提防再被人火烧,必须得建暗道。
光明大道不能走,还不能走暗道?她倒要看看,还有谁能算计得了她。
一时失神,直径一道剑朝萧宁射来,欧阳齐护卫在萧宁的面前,将箭击落再定。
被火烧的总结,还是等逃出生天后再写吧,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出去。
“公主要出府也不能贸然出去,现如今城中乱成一团。外面究竟有多少人埋伏,还是未知之数。”不说埋伏,就说这正面攻进来的人已经不少。欧阳齐严阵以待,并不希望萧宁急于离去。
“欧阳先生言之有理,想要诱敌,也不一定非要我们活人去。”萧宁那脑袋瓜子转得飞快,换上男装的人就是个俊俏的小郎君,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萧宁其实压力也挺大。
很想跟他们说这么护着她,无异于告诉外头虎视眈眈的人,她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话萧宁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最终还是没有脱口而出,毕竟情况危急之下,众人齐心协力的庇护她,她要是不知好歹,叫人寒心!
欧阳齐听了萧宁的话,一眼落在旁边的尸体上。
萧宁读懂了,立刻否认道:“欧阳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活人,也不代表得是死人!萧宁嘴角阵阵抽搐,不希望在欧阳齐眼里,落得一个连尸体都不放过的印象。
“命人准备布条,弄成一个人套上衣服丢出去,黑灯瞎火的,谁能辨别的出那是真人还是假人。”萧宁不敢再大喘气,一口气把话说清楚了。
欧阳齐想,萧宁还真从来不是凶残之人,上回想出请君入瓮这法子,完全就是用来吓唬吓唬人的。现在就算要用计,也不一定非要用死尸不可。
果然,好孩子就是好孩子,无论处身于什么样的境地,也从未想过成为一个没有底线的人。
欧阳齐又一次对萧宁赞赏,得亏了萧宁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则真得问问欧阳齐,你究竟有多没底线呐?
萧宁吩咐找布条假扮成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几个人通力合作,很快就扎了好几个人。
“府里有好几个门,每个门扔一个人出去试试。”人既然做了好几个,总得都用上,外头等着的人,想必等了这许久都没等到人出去,早已经心急了吧。
“我去准备。”萧宁要诱敌,欧阳齐当然得配合盯紧了人,一定要把暗处的人揪出来,如此才能确保萧宁出去的时候,不会被人伤了。
萧宁连连点头,十分同意。
很快,欧阳齐去而复返,冲萧宁肯定地道:“公主放心,都准备妥当。”
“立刻按计划行事。”萧宁立刻下令,这就各司其职。
然而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群人从墙上跳入,朝萧宁的方向冲来,看他们的架势哦,欧阳齐立刻将萧宁护卫在后,“护公主走。”
随着欧阳齐的话音落下,那一群人冲来的正式更猛烈,目标也冲着萧宁,很是明确。
萧宁并没有因此退缩,纵然黑衣玄甲将她庇护在后,她依然不紧不慢。或许更该说,萧宁在观察冲过来的这一行人。
这群人穿的都是他们中原的服饰,看起来像是寻常的百姓,但为首的一人,俊朗非凡,气宇轩昂,非是寻常人。
一照面,萧宁立刻冲欧阳齐喊道:“先生,擒下为首之人。”
关于西胡的点点滴滴,萧宁所知不少,但眼前这个人,萧宁未从西胡人质口中问出太多,并不妨碍萧宁提防。
女人的直觉,尤其是对于危险的反应,根本不需要任何依据。
欧阳齐只怕也有这方面的感觉,听着萧宁的话,立刻应下一声,一马当先攻向对面为首的男人。
萧宁其实很好奇的,究竟这是什么人胆敢冲到豫州内,还敢跑到她的跟前,行刺于她?
难道这群人就以为他们的本事如此了得,就连她的兵士都是摆设?
欧阳齐和男人交手数招,两人打的旗鼓相当,也让欧阳齐颇觉诧异。
观对面这人的年纪,不过20出头,竟然有如此修为?
“公主!”玉毫又一次去而复返,在外头清理混入城中的人,此刻赶来,急急忙忙的护在萧宁的身边。
“除了他,其他人一个不留。”玉毫赶回,意味着带回大批的兵马,这些兵马足以将对方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