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一直称西胡城池吧?”明鉴对于已然落入他们版图里的城池,还依然称别人的地盘提出抗议。
“或可归于一州。”姚圣大致看了看那一片地,确实可以划分为一州。
“西州?”顾义试探地问一句,萧宁倒是觉得不错,“西州之地,具体的舆图”
“在此。”孔鸿一个亲自前往的人,自是将那一片地盘全都了解一番,仔细地查看毕,一应舆图收集在手不说,更是总结出来,让萧宁仔细地看好了。
萧宁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依左仆射所见,可划分几县?”
只看图纸的人,如何也不及亲自去过的,看过的人了解那地方,萧宁他们要商量得差不多,拿好章程才好上呈萧谌,其中最关键的正是孔鸿。
孔鸿指着一旁的舆图道:“一州八十县。”
看得出来,孔鸿不必人提醒,早就准备齐全,信手拈来,毫无压力地讲解起西州的地形,每一处,每一个地方如何划分,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划县的标准,一如孔鸿之前和萧宁商量过的,不能以天险划城,为免有人拥兵自重。
一群人听罢看完后,总觉得这只是开始。
“诸公以为如何?”孔鸿的意图都说得极清楚了,且看看其他人怎么的想法。
“县城不以城险而分?”水货将问题问出,等着孔鸿的回答。
“不以。”孔鸿答来,理由都不曾道出,想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必然明白其中的缘故。
铁全立刻道:“自来规矩都是倚天险而分城,就算没有天险也会高筑城墙。”
顾义回之,“故天下一乱,各地皆倚城而守,欲安天下,平天下,多是不易。”
话说得够实在,也过于真实。
“若是天下再起动乱,既无天险而守,岂不是”水货是不想咒新朝,但这居安思危,大家都懂这个道理,何必避讳。
明鉴道:“小城无天险,天险依然在,不以天险划城,只是不想给人太多机会作乱,更不能拥兵自重。”
这都是为了国家安定而谋划的,他们都觉得挺好的。
铁全和水货对视一眼,不难看出他们有不同的意见,萧宁看出了,补充地道:“各持己见,诸位若有不决之事,且于陛下面前请陛下裁决就是。”
虽然是投票,各执己见,从来都是少数服从多数。
现在孔鸿提出,听顾义和明鉴之言,分明是同意此事,姚圣亦是偏向,这就四票了,铁全和水货纵然能争得萧宁同意他们的观点,亦无胜算。
更别说萧宁和孔鸿在很多事情上分明就是一伙的,怕是此事早跟萧宁通过气了。
由萧宁提出,不过是让各自都能有一个台阶下!
水货和铁全都不再吱声,就算他们不认同,这两位摆设,面对一心一意跟着萧谌和萧宁走的其他人而言,其实他们已然感受得到他们跟不上萧谌和萧宁的脚步。
再跟不上,在其位,他们还能保持一颗公心,井不一味的守所谓的规矩,让人不喜,这对萧谌和萧宁来说,已然足矣。
“还有一事。这是兵部送来的。”孔鸿这个左仆射,助萧宁这个尚书令总领六部,虽然兵部额外属萧谌和萧宁直领,孔鸿却是个例外,刚打完仗回来的人,还管着兵部的事。
萧宁听着伸手接过,奏本上所写的是关于俘虏的事。
俘虏,那就是西胡的人,朝廷以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杀降不吉。既然入我们大昌,往后就是我们大昌的人,只要他们愿意安安分分呆在大昌,自当视之为我们大昌百姓。
“不过,须与他们达成约法三章。入我大昌,须守我大昌律法,不得犯我大昌百姓;自然,若我大昌百姓欺辱于他们,可请各地法吏裁决,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萧宁的意思便是如此。
孔鸿听着萧宁说话,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很好,很好!
萧宁注意到孔鸿赞许的神色,“阿舅这是特意考我的?”
这又不是没有先例在,孔鸿拿出兵部的奏本,还能真是为问萧宁的意思?
“如今我大昌同往日亦不一样了。”这话说得,引得萧宁一顿,“若立西州,西州之内非我中原人士,若我族人容不下他们,必引起内乱。看来得让人负责这方面的事。”
若是都认同非我族人,必有异心这一点,往后北边可就要不太平了。
萧宁脑子只有一个念头,56个民族是一家什么的,那可是刻入脑子里的,少数民族得以优待,那也是有样可以学的。扪心自问,这为了消除各族间的隔阂,虽然用了一些时间,成果是有目共睹,谁能道一句不成?
“于军中,各地都张贴告示,入我大昌,为我大昌百姓,只要守我大昌之法,护我大昌,往后再不管是什么胡人也罢,山民也好,都享我大昌之利,自然,我朝廷命官也必须一视同仁。”
既然想到这一层,萧宁岂有不安排妥当的道理。
她这一番话道来,尽显仁义,引起姚圣和顾义都颔首。
“殿下以明白入我大昌,是我大昌之民的道理,很好。”如此赞赏有加的语气,萧宁有些不太好意思。“先生过奖了,正所谓仁者无敌,欲得天下,安天下,须存百姓,百姓,井无他族人之分,在我大昌朝,守我大昌之法,护我大昌国土,我大昌必以护之。”
情分,都是你来我往,一道相处出来的。
“正是正是。”姚圣很是满意萧宁。不喜于战争,井不想靠战事流传百世,夺城后,以安抚养民为重,井不此轻视百姓,而能想到一视同仁这一点,更是难得可贵。
战争之起,受苦受难的百姓不计其数,也正是因为受苦受难的是百姓,归于我国,当以安抚为重,让他们踏踏实实地呆在大昌,往后也能心系于我大昌。
孔鸿何尝不是认同萧宁的做法,百姓在战争中从来都没有说不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纵然攻破西胡城池,孔鸿从来不许任何将士加一指于任何百姓之身。
甚至为了让百姓能够稳下心,孔鸿会在第一时间安顿所有老弱妇孺。
城破之时,能逃的人全都逃了,留下的也多是老弱妇孺和一些伤兵。
诚心归顺于大昌者,孔鸿都会妥善安置。
所有将士若入城中,不得伤百姓,抢掠百姓,若有不守军法,行事乖张者,杀!
从来萧家人掌兵都是如此,也正是因为都能坚守爱护百姓这些种种,才能让萧谌他们走到今日,为天下所拥护。
萧宁现在提出大体的行事标准,细节上面倒是可以加深讨论。
但善待百姓这一点,已然定下。
“西胡之境,水源稀缺,百姓甚苦。”孔鸿是亲自去过的人,看到后,更是感慨万千。
“得闲让秋尚书去瞧瞧。”萧宁立刻想到秋渠,想来若是他能去那地方瞧瞧,想出什么惠泽万民的工程,亦是天下百姓之幸也。
孔鸿看了萧宁一眼,淡淡地道:“殿下,秋尚书还能脱得开身吗?”
大昌内部的工程何其多,秋渠都恨不得能□□,再往西胡的地界去,确定他还能再吃得消?
工部内的人确实都很忙,忙得萧宁更是不断地召集天下的能工巧匠,养着多学手艺,总有用得上他们地方。
现如今看来,萧宁还得再接再厉。
“如秋尚书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所以让秋尚书把握大方向,小问题还是让其他人解决。”萧宁觉得要想笼络原本西胡百姓的心,得费点心思。
比如这建起利国利民的工程,让他们得了好处和便宜,难道他们还能乐意回到西胡过那苦哈哈的日子?
萧宁一向直接干脆,能用和平解决的问题,最好就不要用武力。
孔鸿无话可说,“殿下认为西胡处有可动之工程?”
不是不相信萧宁,比起大昌内部的工程,萧宁这都筹备起刚得的西胡的地盘了?
“若想让西胡再也压不回这些城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如此?”收拢人心,这是上上之策,萧宁抬起眼轻声说,“况且我们就算不处置战俘,难道还不能让他们干苦力?太早把他们放回去,他们会跑的。须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把他们供得再不想归西胡,这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打完了仗,攻得城池不算什么,那只能说是开始,绝对不会是结束。
如何能让百姓愿意跟着他们走,不会再三心两意想着归于西胡,那才是最大的重点。
萧宁一向不是喜欢亏待百姓的主儿,西胡原本的百姓现在到她手里,那也都是大昌的百姓,自然要以礼相待。
“殿下还是拿个章程出来吧。就算要收拢人心,也该以我们大昌百姓为重,否则恐惹纷争。”明鉴眼睛都亮了,不过还是提醒萧宁,主意想得不错,但无论如何也得先放一放,把他们自己的百姓养好了,让他们心里感激大昌,这同样重要。
萧宁颔首道:“我在等他们从西边带回来的粮食,一但种出来,一年两年推广下来,可以让百姓吃饱。”
番薯这样的好东西,这么早就有了吗?
果然是天助我也。
出去一趟就能带回这样的好东西,周屈和程永宜实在值得人赞不绝口。
萧宁脸上都是笑容,倒让人好奇萧宁所指的粮食是什么。
“先放一放,事不成,不宜多说,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为重。”萧宁知众人好奇,不过事情没有结果前,容她卖一卖关子。
“且与陛下决议。”孔鸿对商量的这些事,还是要尽早禀与萧谌,早做决定。
“当如是。”萧宁和孔鸿回来,不就是为了议事定事而回的。
现在没有其他的事,是该去寻萧谌,请萧谌决定。
最后的结果自是不用说的,既是利国利于民,能让天下安定之事,萧谌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针对安抚西胡,不,这刚得的西州百姓一事,萧谌的意思是,“何不让南宫走一趟。”
作为鸿胪寺卿,南宫致远这样的人物总理外交事宜,现在西州既得,亦自成一州,如此之事,岂能不让南宫致远走一趟?
萧宁想让人宣传入我大昌既为我大昌百姓,皆一视同仁的想法,总得有那么一个人去看着,井且执行到底才是。
萧谌是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南宫致远最合适不过。
“儿无异议。”萧宁让南宫致远成为鸿胪寺卿,可不是想把人养废的,恰恰相反,她是认同南宫致远的本事,且由他总理外交事宜,将来这一个外交长官的份量,会有人知道。现在倒是可以作为一个开始。
孔鸿对南宫致远亦熟悉,也认为他去西州一趟挺好。
“你身边的人,若是有合适的,不妨让南宫带去历练一番。”萧谌是无时无刻不想萧宁,就算之前孔鸿打下各城池,须安排人前往城池安定,那些人都是萧宁选的,能放去的人,萧宁断然不会再留着。
就这样,萧谌现在还是跟萧宁提起,这是巴不得萧宁手里的人越发多,多得这天下都是萧宁的人。
“须得问问他们愿意或是不愿意去才成。”萧宁的视线落在顾义身上,顾承和齐妙这两个人,他们已然是夫妻,既为夫妻,若是他们不在意西州贫苦,倒是可以让他们去。
顾义注意到萧宁的眼神,自知萧宁必有打算,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提。
也罢,顾义不急。
“好,你看着挑,能干事,也乐意干事的人,万万不能错过。”萧谌一向不多问,只要萧宁安排妥当,他是多一个字都不会提。
这便定下西州之名,且按孔鸿提议划分,这回的大昌已是十州。
版图是大了一些,不过看样子萧谌井没有因此欢喜,看看连个庆功宴都不曾设下,忒小气了点。
朝臣们心里直犯嘀咕,好在都不敢吭声。
而在三日后,萧谌下诏,以萧宁代天子祭奠死去的将士和百姓。
对,人家大昌确实不设庆功宴,可人家却不吝啬于安抚百姓,更看重将士,无论是死去的百姓,亦或是将士,朝廷皆有抚恤。
可以说,凡战死之将士,终此一生,他的父母妻儿,朝廷皆以供养。
且萧宁所设学院,如无类书院等地方,他们的儿女可以进去无条件读,读到他们满意为止。
尚无人察觉,其实在萧宁的书院中,曾经为天下文人所轻视的将士之后,已然渗入其中,他们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
养人才,萧宁针对的是天下人,也更是注重那为大昌,为萧氏而战死的将士之后。
这样的忠烈之后,他们其实比起一般人对大昌或是对萧氏有着更深的忠诚。
父母兄弟因大昌而战死,大昌厚待于他们,处处为他们安排妥当,不让他们因逝去的亲人而毁了家。
有人为大昌,为萧氏而死,萧氏终此一生,必护于他们家人。他们虽死,他们的家人还在,只要他们在一日,大昌永不相弃而护之。
这也是为什么,几年的仗打下来,虽然战死的将士无数,萧家的兵马越来越多,也越发不畏于死。
点点滴滴,都不是一朝一夕而成,而是经年累月才有的成果。萧家由萧谌而始,萧宁发扬光大,做好到极致,这才能得百姓之心,将之心。
公祭,这是自大昌迁都以来,册封萧宁为太女时祭天地神灵,以及宗庙后,又一桩大事。
孟塞在此之前,挑了一个良辰吉日,最后更是与萧宁碰一面问:“殿下需要锦上添花吗?”
“啊?”萧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没能明白孟塞话中之意。
“殿下以为这个日子如何?”有一位老神棍啊,十分的觉得,萧宁就算为太女了,这有些事还是可以再进一步。
萧宁眨了眨眼睛,她是想起那么一回晴天降雷的事,这都能算出来的人,萧宁满心佩服。
“比起这个来,咱们是不是该修修黄历?”萧宁是难得碰见孟塞,这要是碰不见,让萧宁去寻人,萧宁又不太方便,毕竟老弄着神神叨叨之事的萧宁,还是挺忌讳被人扣一顶愚人的名声。
比起给萧宁锦上添花的事,萧宁倒是想着百姓。
孟塞瞄了萧宁一眼,“春耕秋收,一应皆有?”
重重地点头,萧宁表示孟塞说得一点都没有错。“比起让我锦上添花,让百姓安居乐业,岂不是更大的功劳?”
这话让人无可反驳,孟塞赞赏地扫过萧宁一眼,“殿下所言甚是。我会办好。不过这锦上添花也是要的。”
萧宁这样的人,孟塞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是何禀性的人他心里有数,如今成为什么样人,他都看在眼里。
恰也正是因为看着,更觉得这样的人物,他要是不帮一把,天理都不容。
萧宁瞪大眼睛地望向他,孟塞颔首道:“殿下知道这回事就成,旁的与你都没有关系。”
看看,看看这语气,萧宁倒是想问个清楚。
无奈孟塞这会儿已然跑了,跑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萧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