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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议下来,刘启总算明白了不少事情。
刘启背着双手,站在殿内轩窗眺望,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周亚夫坚定而无所畏惧的眼神,长舒一口气,忐忑不安的内心一时平静了下来。
战争时期还是得靠武将给自己卖命,指望文臣们无异于自寻死路。晁大夫平日里一向颇有智谋,然而风浪一来,却然惊慌失措。
一想到晁错在朝议上说的话,刘启就无法抑制住心底的不快。
文臣能分享朕的权力,难道武将就不会么?
心烦意乱的刘启突然又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时候,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人,窦婴,他是唯一敢于在朝堂上跟晁错对着干的人。
窦婴性格耿直,一根肠子通到底,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自从家宴得罪了窦太后,窦太后就对他不理不睬,并开除了他的门籍。窦婴四处不讨好,小官当得没意思,便把官给辞了,赋闲在家。
刘启对窦婴谈不上什么好感,但却非常赞赏他的忠心。
在臣子的考核选项中,所有皇帝都会毫无例外地选择忠诚。
刘启点燃了火药桶,这种时候,他最希望有人能救他一把,但他又不能完信任救他的人,毕竟能救他的人能耐也极大,谁都无法保证这个人不会点燃另外一个火药桶,为此就必须留有后手!
刘启叫内侍去召窦婴觐见,他心知窦婴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由自己来召他出山这位仁兄还不一定给面子。不过刘启很聪明,他为接见窦婴专门选了个见面的地方,太后的寝宫。
刘启顺道给太后请了安,把自己的意思向窦太后交待了一番。关外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太后也是解决危机的主心骨之一。
窦婴带着一脸的疑虑到了长信殿。
只见窦太后正襟危坐,而刘启却是一脸的热情。
窦婴心知有大事发生。
刘启在窦婴面前不打马虎眼,直接表明了他的意思,要窦婴出任大将军,一则抵御叛军,二则节制平叛军队,三则严防朝中大臣的异动。大将军职位在太尉之下,在各种将军之上。
窦婴果然推辞。
刘启不停的劝慰,窦婴这小子受了委屈,光靠几句好话他是不会下台的,刘启刚想换副脸孔威胁几下,窦太后适时一声干咳,却仍然一言不发。
窦婴猛然惊醒,只见老太太脸露愠色,窦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心想如果再推辞不受,就不是开除门籍的问题,而是开除人籍的问题。
窦婴最终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并马上向刘启举荐了两个人。
一个是曲周侯郦寄,当年诛除吕产立下大功。另一个是栾布,栾布年轻时跟彭越混的,彭越死后头颅被悬在长安城门外,栾布顶风给彭越头颅祭祀哭灵,他的忠心感动了刘邦,被刘邦拜为都尉,文帝时做过燕相,将军,为人忠肝义胆。
刘启十分高兴,非常时期,要的就是这种人,要是没有窦婴的推荐,是断然不会想到他们的。
窦婴接受了大将军的任命,一扫连日赋闲在家的阴霾,但他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刘启对他好言相劝时露出的笑容,连一向忠厚的窦婴都看到了其中深深的寒意,加上窦太后的横眉冷对,更让窦婴战战兢兢。
大将军的职位看着光鲜诱人,但它不是常设职位,也就是仗打完了,将军印还是要主动交回给刘启的。这对于窦婴来说倒也无关紧要,关键是窦婴并没有在军中混过的经历。给个名号和大印容易,但履职却不容易。刘启发委任状的时候,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眼神告诉窦婴,要么别做,要么做好,做不好就提头来见。
提头去见窦婴倒不怕,窦婴怕的是七国之乱动摇了国本,热血青年窦婴是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报国的最好方式将是血洒疆场。
大将军不好做,要是容易做,刘启也不会想到他。
窦婴是皇亲国戚,到了军营里却不认牌子,不管什么出身,不管什么能力,军营里认得是资历和军功。
况且高干子弟,皇亲贵族在军中打杂,看门的多如牛毛,到长安城十二城门转一圈,随便拉出个卫士问一声,或许就是王族子弟。
窦婴除了背景,最缺的就是资历和军功。
他和周亚夫,郦寄,栾布都不能比,周亚夫做过郡守,待过军营,他主管过的细柳军营至今仍被称为军中典范。郦寄更是老资格,年轻时就立了大功。栾布就更不用说了,从战争年代走过来,一生经历无数次战斗,耄老之年仍然能带兵打仗。
可窦婴在此之前,连个小官都做不稳当,要不是窦太后的面子,依他的性格早就被人撵出了京城。
窦婴虽说忠厚,但他并不愚蠢,他冥思苦想想到了可以笼络军中将士们之心的办法,他正式上任后,并不是马上带兵出征,而是先在长安设立大将军的军辕,军辕的走廊上陈放着窦婴的私人财产,在召集将士及其他军务上若需要用钱,窦婴则从走廊上取。
窦婴的私饱公囊的行为为他聚集了不少将士的忠心,很多将士都成为窦婴的忠实下属。
长安城内在大将军的动员之下,猛然间喧闹起来,南军,北军都加强了警戒。
四处的喧闹声惊动了正在谪居养伤的袁盎。
袁盎路过窦婴军辕的时候,远远瞥见意气风发的窦婴,他意识到,翻盘的机会来了。
袁盎命大,要是七国反叛稍有推迟,他准会被晁错弄死。他早就听说晁错因为一言之失正被刘启冷落,而一直跟他对着干的窦婴,出任大将军,更说明了传言绝非空穴来风。
袁盎十分清楚,只要晁错还在朝中,还掌握实权,他缓过神的那一天,便是自己的末日。
在权力的世界里,有着很重要的潜规则,为了避免自己被干掉只能先干掉别人。
主意已定,袁盎趁夜拜会了窦婴。
“不知病根,大将军如何治病?”袁盎劈头便问,况且儒家向来有以暗语来表达内心意思的习惯,袁盎也算是投其所好。袁盎的意思是,你都不知道吴王为什么反,怎么平叛?
窦婴忠厚但不愚蠢,马上就听出了弦外之音:“病症已现,下猛药治症为要!”窦婴是说反都反了,管他为什么反,先灭了他们才是当务之急。
袁盎笑笑,“我知病根,大将军可否代为上达天听?”
“哦,先生此话当真?”窦婴自然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既然袁盎真的知道吴王为什么反,说不定对平叛大有裨益,所以立马来了兴趣。
“将军引见便是!”袁盎依旧微笑。
窦婴连声称好。
窦婴命人准备好车马,与袁盎同乘一驾直往未央宫飞驰而去。
到得未央宫北门,窦婴先行入殿禀报,得到允许之后袁盎随之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