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旁边的月台上,又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欢迎仪式,军乐团、仪仗队,苏、瑞、中三方到场迎接的官员和相关人员翘首以盼,静待车厢门开启之后,贵客从上面缓缓走下来。
一堆金发碧眼的北欧人队伍中,突然走下去一个黄种人,陈慕武总觉得有些不伦不类。
好在他们不是欢迎自己,自己的角色也是可有可无,陈慕武索性和瑞典使团中的负责跟他对接工作人员说了一声,拉着奥本海默在车厢里等,到欢迎仪式结束之后,两个人再悄悄地摸下火车。
在火车另一侧的站台上,虽然因为有贵客的到访已经临时戒严,但是站台中央的报亭上,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已经收到并摆好了今天的《真理》新闻纸。
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愣头青,谁也不懂俄语,所以谁也看不懂报上写的内容是什么。
殊不知,陈慕武前天在列佇格勒苏连科学院做的那场演讲的演讲稿,已经比他们早一步到了鄚斯科,并且刊登到了这份国家级大报上。
如果没有陈慕武的出现,季米里亚捷夫依然会提出他对爱因斯坦和相对论的批判。
苏连物理学界的有识之士,也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而是对其这种谬论进行学术上反击。
历史上,正是约飞教授吹响了反击的号角,他的那篇反驳性的文章,《实验证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是正确的》,也正是发表在了这份《真理》新闻纸上。
发表的时间还正好是1927年的新年,1月1号这一天。
其实谁都不愿意出这个头,因为只要一出头一论战,就让物理学和政治扯上了关系,让学术探讨改变了性质。
物理学是一门以实验为基础的科学,又不是一门打嘴仗的哲学。
而且出头还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季米里亚捷夫是鄚斯科大学的教授,而鄚斯科又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
谁知道他这次攻击爱因斯坦和相对论,是精神不正常突然发神经,还是说得到了高人的指点,背后有人授意,为他站台呢?
但是约飞又不得不出这个头,因为他是苏连科学院的院士,又是国内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和领头人。
如果整个苏连国内一边倒地批判起相对论来,那国家这些研究物理学的同仁们,就要在世界物理学家面前永远地抬不起头了。
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的讲座,指出了季米里亚捷夫在相对论上想当然的天真想法,虽然很丢脸。
但他也同时批判了这个错误的理论,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有他出头的话,刚好为约飞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约飞能让自己的反驳文章登上新年第一天的报纸,自然也就有门路,把陈慕武的演讲稿送到同一家报纸的编辑部。
于是乎陈慕武和他的演讲稿文,都巧合地在同一天出现在了鄚斯科。
作为演讲稿的作者本人,陈慕武还完意识不到这件事情的后果是什么。
等欢迎仪式结束之后,他才和奥本海默一起,姗姗地走出了火车车厢。
时间紧迫,瑞典王储一行按照既定的行程去参加接见和会谈。
而在到达鄚斯科的第一天,陈慕武和奥本海默两个人还悠哉游哉地逛了红场和克宫等地标性建筑。
然后到了晚上,两个人回到了下榻的旅馆,意外出现了。
有带着翻译的苏方工作人员早就等在了这里,看到陈慕武走进旅馆,连忙起身走上前。
一番握手和公式化地客套之后,对方说出了深夜打扰的目的。
有人想要和休假返乡途经此地陈慕武,见上一面。
时间有限,对方又是日理万机,这次会面完就是临时起意。
因而只能辛苦客人陈慕武一趟,让他深夜到指定的地点,和别人见上一面了。
虽然不知道见面之后要说什么,但陈慕武觉得有瑞典王储这张保命符,对方总不能加害自己。
见就见吧,而且当工作人员出现在旅馆的那一刻,对方就不是来和他商量,只不过是通知而已。
于是陈慕武就不明不白地上了一辆汽车,不明不白地来到了一处地方,不明不白地见到了一个人。
虽然对面的人不是留着大胡子叼着烟斗,但是看办公室的气派程度,估计级别应该也不低。
见面之后,对方开门见山的一句话,更是让陈慕武吓了一跳。
“陈先生,你觉得相对论真的是唯物主义吗?”
怎么自己前天在列佇格勒一场演讲的内容,今天就传到鄚斯科这边了。
他哪里知道约飞嘴上询问能不能刊发在报纸上,这报纸会是《真理》呢?
既然问到这个问题,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
陈慕武在苏连科学院糊弄一下哲学水平同样不高的他的同行还行,但是如果在现在这种场合还讲哲学,估计用不了几句话就会露怯。
那他还不如重拾自己的物理学老本行,给对方举个例子实在。
要来了笔和几张纸,陈慕武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先是用煤的热值,计算出了常规状态下完燃烧一吨煤所能释放的热量。
然后又利用爱因斯坦的质能方程,计算出了只需要不到一毫克的质量亏损,所转变出的能量就能和一吨标准煤完燃烧相当。
“这位先生,目前我在剑桥大学,所从事的实验就是验证质能方程正确与否。如果正确无误的话,那么只需要微不足道的这么一小撮,提供的能量就相当于一吨煤。
“这对于一个亟待建设的国家来说,能不能算是一项重大利好呢?
“从这个角度上看,您认为不管是相对论,还是量子力学,究竟是唯心主义的,还是唯物主义的呢?”
虽然用质量转换出能量这件事,做起来很麻烦,最少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但陈慕武还是在这种情况下画了张大饼,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给唬住。
对面之人沉思了一会:“陈博士,如果这个成果最终得到验证的话,那么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当然就是唯物主义!地地道道的唯物主义!
“陈博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能不能派几位科学家,到剑桥大学和您一起从事这项研究呢?”
陈慕武答应得很爽快:“我这里当然没问题,可是卡文迪许实验室又不是我做主,而是实验室的主任卡皮察。
“再加上最近贵国和英国之间的关系,因为罢工的缘故又不那么正常,我想这件事情估计很难做到了。
“实在抱歉,我本人人微言轻,在这件事情上爱莫能助。
“不过我倒是可以带一个学生走,我在列佇格勒这半个月,发现了一个很不错的好苗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