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小的打听清楚了,皇后娘娘果真是明天出殡。皇上说神宫还未建成,说是把娘娘先送到报恩寺,等神宫建成,再移灵至天寿山皇陵。”
想着是不是忙冬至祭的事,行宫的下人都不得闲,便说:“我去找附近陵户们来帮忙!”他堂兄龙子龙孙怎么能亲自下地呢。
只看得他眼睛发涩。
“不必勉强。这里也挺好的,无聊时还能去找皇祖父说说话。”他再想回京,可半点有那个意思都不能露出来。
“要是我爹明天也在就好了。”
林照夏在一旁看得心疼。在他身边慢慢蹲了下来,目光落到他的脸上。
赵广渊双目无神,眼神呆滞地看着来人。
赵广渊!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怎么了?林照夏急忙要上前。
“堂兄,我回去就跟父王说,让父王帮你,一定让你今年过年可以在京城的王府里过。”
这是哪里?
以待将来?他还有什么将来。
“父王说我头一次谒陵,让我听堂兄的。别的,就没有了。”
赵广渊一脸哀痛,“我母后,贵为一国之母,本该一世雍容,享尽世间富贵,与他结为夫妻,是他的原配嫡妻,可谁料却落得这样的下场,连让大臣命妇们吊唁哭灵都不肯。”
“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啊。也许再过不久,你就能见着你爹了。”
赵广渊默了默,问他:“来时,你父王没说什么?”
“你来自后世?”
就听他清清冷冷地说道,“按制,皇后大殓,不是要在宫中停灵三个月的吗,为何匆匆移灵?”声音沙哑,像一口破锣。
来人不敢看他,低下了脑袋。
“嗯嗯,到时候我让父王给堂兄把玩几天。”
赵广渊拳头紧捏,感受着身边的人,望向她的方向。“你是何人?”
“殿下,隔墙有耳啊。”那小太监急忙扭头往殿外看了看,生怕有人藏在暗处偷听。
林照夏跟进殿中。
殿内房柱那里,蜷缩着一个人影,埋首在膝中,头发凌乱,不知什么模样。
林照夏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记,那人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林照夏扯了他坐了下来,“你太高了,我看着累。”
赵广渊淡淡嗯了声,赶他离开。
“殿下,暗处有人!”吓得往赵广渊面前挪了挪,贴得更近。
他宁愿时光倒转,让他换下母后的性命。可他深知,若他也没了,母后是绝不会独活的。赵广渊心痛得无法呼吸。
像是一处破败的殿宇,又像是,冷宫?
正打量着,就听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灯笼先伸了进来,尔后一个身影闪身进来,又快速地关上院门。
“殿下……”来人小声的呼唤。
“他怕是恨死我了吧。”怕是恨透了他。
但林照夏知道他独自一人在这里,内心不是不孤独的,以前有赵广渊还能时常陪着说说话,可现在赵广渊已经一个多月没出现了。
凑近一步,近乎耳语:“蒋少傅让奴才劝殿下,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娘娘停灵报恩寺,只要殿下无事,随时都可以去拜谒。不必急在这一时半刻,上赶去给皇上找不痛快,说让殿下蛰伏,以待将来。”
隔天就是冬至,林照夏问了长至和吕善长,得知大齐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冬至是祭祖日,全家要聚在一起祭祖,寄托对先人的哀思之情。
有人来了?
赵卓阳抬头往长陵的方向望了望,只觉得身边刮过一阵冷风。
赵广渊眼神一黯。
“堂兄。”
赵卓阳觉得他堂兄过得实在太苦了,这地方他多呆几天都呆不了,堂兄却一呆就是六年,回去他定要让父王去找皇伯父求情。
以父皇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要关他一辈子。他还有什么将来。
赵卓阳盯着走在前头的堂兄,盯着他挺直的背脊,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落寞。“堂兄,回去我就让父王去跟皇伯伯说,让他召你回京。”
他本来都没想这一茬,是父王自己说要把他的爱宠送给堂兄解闷的,是他自己说的,可提了话头,又不肯了,哼。出尔反尔。
赵广渊回头,对他浅浅一笑,“怎么过来了。”见他要下地,忙制止他,“站田梗上,别下来。”
等到了地里,就见他堂兄一身素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手里拿着一把锄头正躬身在地里劳作。
赵广渊愣了愣,点头,“听得到。”听得到声音,却又看不到人。江湖传言有一种隐身术,莫非是真的?
飞过长长的甬道,跃过层层屋宇,尔后飞到一处宫殿里,最后,她直直落在那里。
听曹厝说是一回事,可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赵卓阳看着地里十足庄稼人的堂兄,愣在那里。心里直发酸。
忙紧跟上一步,“我都没见过皇祖父。”有些遗憾。听说皇祖父最疼堂兄了,他要是早几年出生,皇祖父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扬了扬嘴角,“我还没见过会说话的鸟儿呢。果然还是京城的东西稀奇。不过,我不好夺齐王叔的心头好,等我回京再上门探稀奇。”
“皇上没有下令放我出去吗?母后明天出殡,都不肯让我去送送吗?”
听得这话,那太监心里一紧,“殿下,活着才有将来啊,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只是肥料买不了了。赵广渊眼神黯了下来。
“堂兄,我给你拿锄头吧。”不由分说,就把杵在地里的锄头扛在肩头,也不嫌脏,还朝他堂兄咧着大牙笑。
转身,头重重地磕在柱子上。
见他扯下一块纱幔,又撕成细长条,又把它们连到一起,林照夏都默默地看着,结果,就见他甩手一扬,那布条就直直地飞上房梁,又快速地落了下来。
是啊,母后一定很难过。他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
安抚好长至后,见长至非要粘着她一起睡,林照夏也欣然应允。结果才睡下,林照夏却觉得自己飞了起来。
他连送母后出殡都不能,还有什么将来。
“是。所以我了解后世的历史,知道你的将来。我想告诉你,暂时的伤痛,很快就会过去,等你历尽行帆,功成名就,再来回想,这些伤痛都不值一提,它只会让你变得更强。”
“我还有将来?”
“有,你会有一个心爱的人,会有一个聪慧伶俐的儿子,你很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