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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顿莫贺带着微微的酒意,沿着一条小径,顺着自己的心意,不知不觉来到了绿园门口。
顿莫贺停住了脚步,疑惑地自问,怎么来到了这里?
心有所想,原来连自己也是瞒不住的。
站在门口,向里望去。月光皎洁,良夜如水,千姿百态的树影花丛中,依稀透出微微的灯光来。
那个可怜的人儿,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象自己一样,孤单而寂寞?
顿莫贺在世上已经没有了亲人,他的满腹心事,也从来只能深埋在心里,二十几年来,他已经把自己的心锁了起来,此刻,却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蠢蠢欲动,再也难以约束。
顿莫贺犹豫再三,终于鬼使神差一般,走进了园里。
在他的潜意识中,这里,有他的亲人。
在这样寂寞的夜晚,在这样渴望关怀的时刻,没有人能够分辨理智与理性的边缘。
园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姝儿的卧房里,透出晕黄的灯光。
青梅不在,姝儿没有了可以说话的伙伴。那个平日里烧火做饭的厨娘,天一黑,就睡得跟死猪一样,雷打也不动。
姝儿倒不怕寂寞,从家乡带来的丝线,足够她借以消遣度日。
姝儿灵巧的手指,穿针引线,正在绣一朵荷花。
忽然,响起几下轻微的敲门声。
姝儿微微一怔,是外屋的厅门。这么晚了,有谁会来呢?虽然是在深宫里,不会有什么危及人身安的事情,但是,夜深人静,还是有几分怯意。
姝儿放下手中活计,从卧室出来,隔着门,问道:“是谁?”
顿莫贺低低地说道:“是我,顿莫贺。”
姝儿停了一下,说道:“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顿莫贺迟疑地说道:“也没什么事。”
姝儿说道:“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多有不便,大人还是请回吧。”
顿莫贺有些失望,但是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说道:“夫人说的是。”
虽然不能进去,但是就是这样隔着门,近距离地靠近她,顿莫贺也觉得快乐。他靠在墙边,无言地静默。
姝儿听不到动静,以为他大约是回去了,但是却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终是放心不下,打开了门。
却看见顿莫贺靠在墙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姝儿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顿莫贺就像迷途的孩子见到母亲般温暖,这许多年来,有谁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顿莫贺低声说道:“我可以进去吗?”
姝儿不好再拒绝,说道:“进来吧。”
顿莫贺跟着姝儿进屋,随手关上门。
姝儿点上一支蜡烛,厅里顿时明亮许多。
二
姝儿倒上一杯水,递给顿莫贺。看见顿莫贺面色潮红,说道:“大人喝了酒?莫不是有什么心事?”
顿莫贺手里端着热乎乎的茶,眼眶湿润了。
他的心事,重重的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喘不过气来。一个关于权利,一个关于女人。而这两样,都是难以诉说,难以企及的。
姝儿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不再多问。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秘密,男人也不例外。
顿莫贺无话可说,只好问道:“夫人在做些什么?”
姝儿微微一笑,说道:“无非做些女红,聊解寂寞。”
顿莫贺拿杯的手微微一颤,说道:“夫人也有寂寞?”
姝儿苦笑道:“是人就会有寂寞,更何况失意的人儿。”
顿莫贺说道:“夫人的失意,是指可汗的冷落吗?夫人很在乎可汗的恩宠吗?”
姝儿轻蔑地反问:“在大人眼中,姝儿是如此不堪吗?”
顿莫贺一阵慌乱,连忙放下茶杯,说道:“下官鲁莽,夫人莫怪。”
心里想,一个心高气傲的妙龄少女,怎会把一个老男人的恩宠放在心上。这样说话,真是唐突佳人。
姝儿淡淡地说道:“喝了这杯茶,大人就回去吧。让人看见了会说闲话的。有什么话,青天白日时再说不迟。”
顿莫贺站起身,看着灯下的姝儿,苗条细弱的身姿,却有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威严。
顿莫贺心里一热,脱口而出:“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么?”
姝儿吃惊地看着他,说道:“你说什么?”
顿莫贺话已出口,索性实话实说:“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情不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