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默不作声，也不看我，视线落在虚空的某一点，但我知道她有在听我说话。

「可晴，虽然你对我的好应该大都是装出来的，但你确实具备细腻的心思和敏锐的观察力，如果你愿意，你完全可以带给身边的人许多关怀与温暖，而非利用自身这些优点去伤害别人。你和尚洺都是我重视的人，我不想你们这样自伤伤人。」

可晴的眼睛蒙上一层泪雾，很快雾气凝结成水珠，眼泪掉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我本来以为你跟我爸妈是一夥的。」可晴语带哽咽，「我曾经把自己和尚洺哥的事，说给接替他的那位nV家教听，她表面上说理解我，愿意帮我，实际上却是我爸妈的眼线，探查我的一举一动。从此之後，我就决定不再信任这些虚伪的大人了。」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爸妈倒是没有拜托过我这种事，不知道是笃定我做不久，懒得多此一举，还是认为我虽然宣称自己是gay，但还是不能放心，所以也把我一并列为观察对象，要娟姨负责监视我之类的。」

我一本正经的推论，换来可晴的破涕为笑。

「老师，你挺聪明的，我妈的确有让娟姨来监督你。不然娟姨以往煮好晚饭就会离开，不会等到你上完课後才走。」

「还真的是这样？」我颇为傻眼，却也不是很意外。

「你会觉得不舒服吗？」可晴此时的语气，像是很在意我的感受。

我想了想，摇头，「不会啊，你爸妈不放心我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对我了解不深。至於娟姨，她是真的很关心你，只要是为了你好，她什麽事都愿意做，你很幸运，能有娟姨在你身边。」

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可晴的睫毛上闪动，「那你还愿意当我的家教吗？」

「如果能继续当你的家教，自然再好不过，只是我最近有在考虑，是不是要休学一段时间，搬回家里陪伴我父亲。」

可晴紧张地睁大双眼，「老师的爸爸怎麽了吗？」

「他没事，只是他前阵子梦见我过世的妈妈，一心想着我妈是不是要接他了。或许是受到生病的影响吧，他变得有些脆弱，所以我才想着要不要回去陪陪他。」

可晴像是想说什麽，却又忍住了，一双眼睛里全是焦急。我看得出她很想我继续当她的家教，又觉得不能开口要求我不去陪伴父亲。

我微微一笑，「这只是最坏的打算，还没成定局。明天我会回云林一趟，大概两个星期，确认一下我爸的情况，只要我爸那边没有大碍，我还是会选择继续留在台北完成研究所学业，以及当你的家教。」

可晴神情一松，只是她很快又露出yu语还休的神情。

我猜不出她这次想说什麽，便笑着鼓励她，「想说什麽就说吧，现在我们是真的可以敞开心x好好聊天了，对吧？」

可晴脸上一红，难为情地吞吞吐吐道：「有、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之前跟老师聊过很多你家里的事，我发觉你看待你父母的态度很不一样，你很关心你爸爸，但是你每次提到你妈妈，你的语气都很冷漠，原因好像不全然是你妈妈当年抛下了你和你爸爸，是这样吗？」

我十分意外，没想到可晴竟连这点都看出来了。

「嗯，我妈在还没抛下我和我爸之前，就已经不把心思放在家里了。她很少回家，我每年见到她的次数，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得完。我的生日、家长会、毕业典礼，她永远缺席，只有在外头欠债时，她才会躲回家里，导致後来经常有债主上门，把家里闹得J犬不宁。在这种情况下，我确实很难对我妈产生深厚的感情，而我也很肯定，就算我哀求她，她也不会为了我留下来，因为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我，所以当她决定离开，我其实是松一口气的。」

可晴听完，没再继续追问，只是低下头，任凭长发掩盖住她的侧脸，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这天可晴久违地送我到门口，娟姨也在我离去前塞给我一盒用保鲜盒装好的菜肴，要我带回去吃。

我搭上捷运时，收到可晴传过来的两则讯息。

「老师，对不起，也谢谢你。」

简短几句话，彻底驱散这段日子盘据在我心中的Y霾，足以让我在无止尽的疲惫下，有了重新振作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