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戴天突在卖什么关子。
戴天突心里对这些老顽固有点不满,不是都骂我不肖子孙吗干脆做一回,故意拖延功夫,闭口不说。
山里人性格粗旷,说话直率容易得罪人,但他们都是忠厚老实人,折磨这样的忠厚人实在有点不厚道。
母亲首先看不下去,说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把人急出病来。”
戴天突这才拿出自己的治病方子来,说道:“以后每个人都从三爷手里要一张祖宗画像,铺在床面前,临睡前踩上三脚,然后上床睡觉。要是还做噩梦,爬起来再踩。第三次还不行,对不起,必须起身后边踩边骂,加码惩处力度。如此三踩,我保证大家都能睡上安稳觉!”
三爷的小叔六太公不满起来,说道:“你这人是不是疯了不光你想做不肖子孙,连带着把我们全都捎上。这算什么方子我不干!”
戴天突笑道:“这是我现在能找到的唯一的方子。六太公若想安稳睡觉,还是照着我的方子行事。当然,六太公不愿意,不想睡一个好觉,那我做小辈的也是一点没有办法。”
戴天突把自己的长辈们逼上了绝路。
老人们现在算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而且必须做出选择。
祖宗的尊严必须维护,不然就是不肖子孙。
噩梦必须赶走,不然夜不安席,老命不保。
何去何从
沉默好长一段时间,大多数人做出了选择。乖乖拿过三爷给他们的祖宗像,悄悄走人。显然,他们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对祖宗的画像下脚。
有几个执拗的,以六太公为首,宁死不肯侮辱祖宗,拂袖而走。不过到傍晚的时候,三爷悄悄传过话来,大多人在家里亲人的责备或者劝说下,还是偷偷和三爷联络,悄悄拿走祖宗画像,放在床面前,防止黑夜降临,噩梦上身,性命不保。包括六爷在内,是他孙子来拿的祖宗画像,
人活着毕竟比什么都重要。
祖先崇拜只能暂时让一让路。
戴天突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
既然是戴姓人的基因出了病变问题,如果按照正常思路,必须从基因上加以治疗。
这可能吗将是一笔无法承受的治疗费,凭戴天突这样的工薪阶层的收入,一辈子的积蓄只能算零头。而乡亲们又穷得刚够温饱,明知是死,也拿不出治疗费用。
他很想为乡亲们做点什么但能做什么呢
现在又不能把真实情况告诉他们。
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来他个石破天惊。
用脚踩祖宗像的办法很粗野,有点快刀乱麻的味道,细活粗做,但或许就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干脆孤注一掷吧!
虽然不是对症下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病症,但只要有点效果,能保住一条老命,就算已经大功告成。乡亲们的要求其实也很简单,不求活得痛痛快快,只求死得痛痛快快,不累及子孙,能终其天年。
当然,戴天突的使出怪招也不是完全不科学。
人体有天生的自我保护机制,一个人得了遗忘症,是因为他的痛苦记忆让其没法活下去。遗忘症保护了他。
戴天突现在就希望能激发这种人体自我保护机制去对抗基因疾病。
第二天早上,戴天突坐在家里静等老人们带来疗效信息。可是很奇怪,除了三爷来转了一圈,告诉他踩脚这招有点效果外,其他老人销声匿迹了,不来报喜也不来报忧。
戴天突知道三爷因要保命,踩了祖宗的画像,心里很愧疚,于是安慰他道:“我总觉得这人不像我们的祖宗,如果真是祖宗,就算没见过,一旦相逢一定有种亲切感,这是亲人久别重逢呀血浓于水。”
三爷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我跟你的感觉一样,没有半点亲切感。或许真不是我们的祖宗。”
三爷说着这话时,脸上明显看得出释然不少。
戴天突的母亲则依旧忧心忡忡,六神不安。到了中午时分还不见老人们来报讯,只好临时找个理由,一个人挨家挨户去问询。
结果还不错,这些老人都活着,精气神也恢复不少,可见昨晚已经睡上好觉。
估计他们晚上都踩了祖宗的脸,心中有愧,而戴天突是教坏他们的罪魁,他们不想再和罪魁有交往。说不定这不肖之孙还会教出想象不出来的损招,令人左右为难,山里人忠厚,只知道惹不起但躲得起的道理。
戴天突明白了,他虽然解了老人们的噩梦之灾,但他个人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得到了一个不肖之孙的骂名。
管他呢!当年乡亲们对他母子恩重如山,现在再大的付出也甘心。他不求理解,能自个儿问心无愧、心安理得足矣!
转眼就到回城的时候。
戴天突是趁周末休息时间来给乡亲们救苦救难的,到了周一,必须回城上班。
车子开到村口,刚好遇上从外面回来的赤屁股伙伴、小学同学戴文章。
戴文章拦住他的车子不肯放行,一定要说几句体己话。
戴文章年前在外面一个建筑工地上打工,因为讨不到工钱,白忙活一年,只好丧魂落魄回老窝休整,舔舐伤口。在家里无事可做,无聊透顶,常常和老人家打麻将消遣解闷。老人们看不起一个年轻人恋窝不挣钱,提前过起了老年生活,常拿话挤兑他,为此他心里窝火得很,又苦无处说,见到戴天突,自然要发泄一下,以解心头之恨。
戴天突给老人们解决噩梦之灾的事情已经在村里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