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老已与儿子唠叨了一个大清早,此刻见公子问,微带笑意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面皮紧绷,却不愿开口说话。那儿子道:“公子,不知你找山妻作甚,她已经回娘家去了。”公子双目一侧视,见此人目光闪烁,分明在扯谎,当即嘴角一勾,笑道:“是么,可惜了。”
那儿子问:“可惜甚么?”公子似笑非笑道:“我昨天问了行情,知道原来那块地根本不值那么多钱,都是你媳妇在坑我,因此今日想来谈谈这块地的价格,重新定价。”那儿子错愕,惊叫:“你说甚么?地我已经卖了给你,咱又签了合同,如今地是你的,又定甚么价?”
公子笑道:“很简单,你我一块将合同撕了,再把钱还我,然后重新定价,这有何难?”他父子乍闻此言,如同晴天霹雳,那儿子颤声道:“这……这如何使得?”公子道:“怎么就不成?”那儿子登时捣胸拍腹,嘶声叫道:“都怪我,这都怪我……”公子急问:“到底发生甚么事了?”
白老儿叹息一声,欲说又难以开口,过了半响,还是说了:“昨天你给的买地之钱,让他媳妇给卷跑啦!”冯阿三站起来叫:“甚么,你媳妇卷钱跑了。”三人听他这么大反应,不由得把目光望向他。
冯阿三面上一烫,他虽不知他们在说的是甚么,但观其神色,料想一定出了大事,才忍不住出声。公子却在想:“不料老朱随口一句话,竟成了真。”甚觉内疚,便道:“二位请放心,我一定帮你们把钱追回来。”二人听了骇然,指着他道:“你刚不是……”
公子笑了笑,说道:“方才唬你们的,我买了这么好的一块地,怎舍得不要呢?我适间走到门口,听到了你二人的对话,已察觉出事情不妥,故而想试探一下你们。抱歉,让你们受惊了。”二人道:“无妨,无妨!公子睿智,说真的,小老儿当真吓死了,你倘若叫我们还钱,那我父子二人上哪找六千两去。”
公子心想:“原来这里的法律这么薄弱,也难怪了。”便说:“其实你们不必担心,咱们签的合同可是有律法保护的,假若我刚才胁迫你们还钱,便是违约,违约可是要受到惩罚。”于是就简单跟他们讲了一些维护人身生命财产的法律重要性,也不管他们听得懂或听不懂,反正是说了。如此一来,这二人难免又要消化一阵。
过不多时,公子又问:“那就请老人家详述一下菈仁是怎么卷了你家之钱逃跑的?”一提起这个,这父子就特别生气,白老儿气说道:“这贱人从小是个孤儿,是小老儿一时不忍,把她捡回来收养。小的时候罢,还算乖巧,事事顺我心,我也格外欣慰。”
白老儿又叹一声,才继续道:“但长大了以后,我儿子喜欢她,小老儿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愿他伤心,就同意了他俩的婚事。当时我还乐呵着,与其从外面娶个人作儿媳,倒不如一家不变。成亲之初,菈仁还算本分,对我这老儿亦是敬重有加,朝起暮晚的……”
那儿子凄苦之声打断:“爹,人家公子问的是菈仁携钱卷走这事,您老提陈年旧事干嘛,不嫌丢人么?”白老儿气道:“嫌丢人,当初你就不该一心娶她。”那儿子闷声无语。
白老儿朝公子笑了笑,说道:“真不好意思,又让公子见笑了。”公子道:“哪里,哪里!老人家请继续说。”白老儿吸了口长气,缓缓吐出,才道:“也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她就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不做家务,说话也横冲直撞,不经大脑,直把小老儿气得欲死。”
那儿子又不乐意了,怨道:“爹,您就不能说重点吗?”白老儿瞥了儿子一眼,又看看公子二人,才道:“好,小老儿说重点。昨夜我把银票交由儿子保管,结果一大早起来,儿子跟我说,银票不见了,菈仁也不见了。”那儿子唧哝道:“爹,您也太重了一点吧!”
公子不觉莞尔,说道:“好,事情我都清楚了。”转向那儿子问:“你老婆还有没有甚么朋友,或甚么地方可以去?”那儿子在沉思,却听白老儿说道:“就她那样,能有谁愿与她交朋友。”那儿子又不乐意了,苦脸叫道:“爹,您能不能少说两句,她毕竟是我妻子。”
白老儿怒叫:“怎么,现如今你还当她是咱白家之人?你也不好好想想,成婚多少年了,她连个蛋也不下。眼见白家便要绝后,我苦苦劝你休了她再娶,可你小子宁死也不肯,现在好啦,人才两失,我这把年纪了却没个孙儿送终。”
公子眉头微皱,寻思:“生孩子这事,不是个人努力便有结果,而是靠双方面配合才行。看来这些封建传统观念仍是活在世人心中,苦的仍是女子。”不愿听人家争吵,推了冯阿三一把,拽他悄悄离去,走了十几丈远,还是听到二人的嚷吵之声在空际流荡。
这公子摇摇头,回到那御用马车所在,不想这个马夫如此尽责,一直静静守候在此地。公子心喜,和冯阿三上了车,命马夫回城。不消一刻,公子回转宫中,亲自绘了一副菈仁的肖像,动用他太子身份,命画师照原图又多绘几张,然后着侍卫拿去城门口张贴,上面写了重金悬赏等语,只要谁见过此人,去太子府禀告,核实无虚假,便可赏黄金百两。
此皇榜一贴,整个大理城又热闹起来,不少三姑八婆纷纷猜测:“太子极力寻找此女,不知与其是甚么关系?”一时之间,流言蜚语漫天飞。
将近午时二刻,苏星河等人回来了,一进屋都是红光满面,个个欢喜不已。冯阿三皱眉问:“师父,你们为何这般开心,我遗落了甚么好戏么?”康广陵笑道:“那是当然!”石清露也笑道:“想不到这个段皇爷是如此的年轻,而且又是如此的好客。”
李傀儡抢道:“是啊,是啊!他不但好客诚心款待我等,而且称兄道弟的,真难想象,他便是大理国的皇帝,如此光明,如此磊落,如此坦荡,如此潇洒,如此倜傥,如此……”突听公子剧咳一声,顷刻间人人屏息,不敢言语。
公子笑道:“还有如此甚么呀?”李傀儡不敢搭话,却听那苏星河微微一笑,道:“如此深得人心!”公子道:“切,我还以为你会说如此风流呢!”这时阎王敌薛慕华突然嗤的一声好笑,公子听清向他横去,问:“你笑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