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曼舞,弥漫整个天际。鞭炮、烟花之声时短时续,至此少歇,但偶有几声在耳畔回旋。梁雪冲出房门,拉回了公子思绪,她甚么话也不说,只把兄长的长发系装,逍遥巾戴好。刘进立在一旁,交手支腮,看着却不打扰,待梁雪忙完,他才开口:“二哥,要派人协助萧大哥父子么?”公子想也不想说道:“也好,我跟你一块去!”嘱咐妹妹先回父母那里迎新。
他二人才走两步,突听西首传来一声轻喝:“且慢!”二人闻言止步回头,却见廊上缓缓走来九人,领头那人乃一个儒雅老翁,他鬓发皤然,虎须长垂,慈眉善目,更添满面红光,着一套新蜀锦袍,踏一双新犊子靴,走起来身正路稳。那须经风掀扯,略带几分滑稽,却不失气度。此翁身后跟着八人,也是仪表不凡,气度雍容之辈,举手抬足之中,无不外露“洒脱”二字,这九人正是苏星河与他的弟子“函谷八友”。
公子心觉奇怪:“他干嘛叫我且慢?”九人近前,齐声贺:“恭喜掌门,掌门和梁姑娘大喜,新婚愉快,百年好合!”又向刘进贺道:“刘公子,新年快乐,吉祥健康,万事如意!”刘进也起手回贺:“多谢,各位前辈,你们也新年快乐!”
这公子一旁双手交胸问:“哎,你们几个,一大早就来拜年呀?”薛慕华笑道:“是啊,图个吉利!”李傀儡也笑道:“掌门师叔选择除夕结婚,当真乃明智之举。第二天便是年初一,加上节日喜庆,更加能把喜庆将你俩紧紧包围。”余人听了,纷纷赞同,鼓掌喝彩。
公子哼的一声,道:“果不愧是唱大戏的,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目光缓缓扫过九人,伸出手:“拿来!”众大奇,问:“拿甚么?”公子道:“少装糊涂!”薛慕华躬身应:“请掌门明示,并非我等装糊涂。”苏星河听说,袖袍少动,正欲把手伸入袖中。
那公子见了,心中暗喜:“还是此老明事理!”提醒道:“你们不是来给我这拜年么?那好,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把手掂了掂量,在九人身前一一横过。
众人一听,忍不住捧腹大笑。那石清露出列笑道:“掌门师叔,你也真逗,大过年的应该是长辈给晚辈发红包才对。”公子傲然道:“对啊,你们年纪比我大,正当是你们发给我们。既然来拜年,我怕你们忘了,这才提醒。多说甚么,快点拿来!”见众无动于衷,又道,“哦,该不会没作准备罢!”
康广陵大叫:“不对,不对!你是师叔,你才是长辈,应该是你发给我们才是!”众闻言,都是“哦”的一声:“有道理!”表情各异,目光互视点头,都是不怀好意之色,一齐伸手向他问:“拿来!”苏星河见状,忍住不把手抽回,只立一旁微笑着看戏。
公子怔怔后退,这个康广陵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聪明了,虽然理亏,气势却如虹,昂首道:“拿甚么?”八人欺近他:“少装蒜,您该不会没作准备罢!”
刘进一旁瞧得暗暗好笑,险些打跌,心想:“也不知萧哥搞甚么名堂,好端端的向人索要甚么红包,也不怕失了礼数。”他哪里知道,公子这次大婚表面上请父母及段家帮忙,实地里花的全是他的自个钱,工程也在赶进度,累积下来所花费着实不小,向柳仙贝、王夫人二位所借之钱,也花了大半。
公子本无心贪图甚么红包,见苏星河等匆匆来拜年,这才灵机一动,今天是年初一,宫里那么多人,倘若见一人便贺一声:“恭喜发财!”众人为了往后一年中讨个吉利,那红包岂不自动拿来了么,虽然一人的钱不多,但如此累积,也当是笔不小的数目,可应急一阵了。
这层心思,眼前几人完全不懂。梁雪见丈夫有难,岂能不挺身而出,奔上道:“各位,各位!淡定,哥哥的红包在我身上!”说着,当真从怀里掏出几封红包,分给大伙。
几人欣喜接过,满心欢喜,更满嘴好言语相贺,均想:“昨天的贺礼钱又收回来了。”公子一脸凄苦之色,自怨:“这甚么世道,偷鸡不成蚀把米!”黯然一瞥,却见师兄苏星河自然而立,捋须自在,不喜不悲,当下心又一动:“他辈分比我高,向他讨,应当可行!”
公子笑嘻嘻走过去,伸手道:“师兄,那小弟的红包呢?”这一声“师兄”可把苏星河给叫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起,他尴尬敷衍道:“师弟呀,小兄一向两袖清风,可不曾攒下甚么家资。昨日你大婚,我贺礼已送了不少,这个嘛,就免了罢!”公子大声叫:“不行,我供你吃住,哪须花甚么钱财?只不过意思意思而已嘛,何必吝啬!”
苏星河踌躇半响,叫大弟子道:“广陵,你可曾备有礼物,快向你师叔意思意思一下!”康广陵闻言,虎躯一震,说没有吧,方才明明已收下梁雪的红包,若说有,转眼又得替师父还回去,心恨:“这个掌门师叔,算盘打得倒精。”回头看向几个师弟师妹,没想到,一提到个钱字,几人避得比瘟疫还远,不觉叹一声:“这钱呀谈起来伤感情!”
刘进实在看不下去了,不知这个兄长几时变得这般市侩,当下抢上拽住兄长道:“二哥,大过年的,真想寻开心,也不必如此吧!”公子大忿,刘进又笑吟吟道:“二哥,萧大哥追慕容博去了,你到底要不要去帮忙?”
公子一怔,啊的一声大叫,猛然推开刘进,朝诸人嚎道:“你们险些坏我大事。”拔腿便要去追,那苏星河又喝:“且慢!”公子不耐烦,没回头只说:“还有甚么事?”苏星河道:“你不是要红包吗?我给你便是!”
众大奇,公子也不敢相信,适间还搪搪塞塞的老儿,怎么一转眼又大方起来了,不觉回头:“师兄,你又想玩甚么把戏?嘿嘿,玩把戏我可是祖宗。”苏星河面上笑笑,恭敬把一物奉上。公子接过,问:“这是甚么?”苏星河道:“你看仔细!”
此乃一本小书册,公子将它翻过来,但见纸皮泛黄,想是有些年代了,上头赫然印着五个大字,乃“奇门遁甲术”。公子大惊:“这个是……”苏星河捋须点头:“本门阵法,乃师父临走前,让我转交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