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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璟策马扬尘而来,衣袂飞扬,凛冽如峰。
他的丹凤眼深深映着沈漪坠崖的身影,心脏的部位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
极致的疼痛感,在蔓延着,游离在他的四肢百骸,附入骨髓。
数个杀手大惊失色,太傅命他灭口的第二人竟是太子!
难怪太傅在此之前守口如瓶,暗杀当朝储君,这罪名可是远比刺杀臣子之女来得更严重。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们目光一冷,手中的弯刀朝着萧璟的马上砍去。
萧璟眸光浸染着瘆人的鲜血,这些人逼得阿漪姐姐跳崖,他们都得死!
他手中长剑出鞘,凌厉而肃杀地朝着数个杀手挥去。
领先的杀手喉咙为长剑毫不留情地刺入,萧璟抽出长剑,鲜血飞溅。
他惨叫一声,倒地气绝身亡。
竟是一剑封喉!
余下的杀手毛骨悚然地望着满身煞气的萧璟,似要他们为沈小姐陪葬方可罢休。
“撤退!”
他们心知不敌萧璟,迅速朝着丛林的方向窜逃。
萧璟心系着跳崖的沈漪,未追击杀手,打马至悬崖边。
峡谷山峰耸云,空荡荡一片,哪里有沈漪的踪影。
他心神俱裂,丹凤眼沸涌着深沉似海的痴狂。
仿佛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也在所不惜。
“阿漪姐姐,对不起,阿璟来晚了。”萧璟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他纵身一跃,竟是随着沈漪跳入悬崖。
耳边风声呼啸,萧璟脑海中充斥着沈漪的容颜笑貌。
阿漪姐姐素来喜穿白衣,冰肌玉骨胜似寒霜之姿。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后宫粉黛无重数,在他心里,眼里,远不及阿漪姐姐。
阿漪姐姐总是对他笑得很温柔,眉间荡漾着如水的春烟。
自母后病逝后,他在那冷冰冰的泱泱皇城,仅有的一丝欢愉便只有她。
他在暗无天日的荒芜之地,想她,念她,溃不成军。他在无重数的深夜,觊觎着她,贪恋着她。
他钟情阿漪姐姐,至死不渝。
阿漪姐姐坠崖,他怎会独活?
悬崖半山腰。
两座峡谷逼仄,不过数十丈,一座峡谷恰有山洞延绵至悬崖之下。
沈漪盈盈落在以极其柔软的牵机藤蔓编织而成的巨网,竟是毫发无损。
不错。
在傅太傅身边蛰伏的门客传来密信,他经迷香催生无穷无尽的恐惧与仇恨,已是彻底疯狂,失去了理智。
他背水一战,欲在女子狩猎场暗中将她杀害。
她命人暗中将狩猎场四周的环境一探究竟,发现了悬崖之处两座峡谷毗邻,有一个山洞。
计上心头,她佯装被傅太傅派来的杀手逼得坠崖,实则连夜已在两个峡谷之间编结十数张巨网,重重叠叠,牢固无比。
傅太傅误以为她跳崖丧命,心头大患已除,自是放松警惕。
夜半时分,在他的房内加重香气的剂量,将他心魔放大至极尽。
明日他看到“死去”的她前来索命,众目睽睽之下,他是否会吓得魂飞魄散,将他所做的恶事一一招来?
想来,必然是会的。
傅太傅人头落地,已成定局。
沈漪从巨网站起,款款朝着山洞中走去。
她黛眉蹙了蹙,只是……
就在她跳崖之时,好似听到了阿璟呼唤她的声音,那样悲怆,那样情切。
沈漪却是没有发现,她素白的裙裾为锋利的灌木割破,如玉一般的脚踝沁出殷红的血珠。
走进山洞中,洞内寒意幽幽,深黑一片。
她正欲点燃火折子。
蓦然,一修长如玉的身姿掉落在巨网当中。
沈漪藏匿至山洞的巨石背后,她屏息凝神。
山洞外的男子一步步朝着洞口走来。
沈漪眸光清涧,声音徐缓软柔:“可是阿璟?”
蓦然,听到男子倒抽了一口凉气。
随即一道半哑微颤的声音响起:“阿璟姐姐。”
沈漪指尖颤了颤,方才她并无听错,果真是阿璟在呼唤着她的名字。
下一瞬,火折子燃起,缥缈的烛火照亮了整个山洞,也照亮了男子光映照人的容颜。
萧璟丹凤眼一动未动地望着沈漪,眼尾发红。
他修长如玉的的手指捂住渐渐恢复跳动的心口,细绵入骨地默念着。
阿漪姐姐。
阿漪姐姐。
他的阿漪姐姐。
火焰明明灭灭,打落在郎君殊绝的脸庞上,他敛目,阖上丹凤眼。
一滴滚烫的泪水从眼尾落下,他的肤色透着冷质感的白,映衬得格外惊心。
沈漪心尖一抽,阿璟待她的满腔热忱,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深浓。
阿璟眼看着她坠崖,并不知悬崖半山腰有巨网。
可他还是随她义无反顾地一同跳崖,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一股难言的涟漪在她的四肢百骸,细细密密地蔓延着。
她手中火折子掉落,不由上前,轻轻地虚抱萧璟一下,声音很低,很柔:“阿璟,我无事,你莫要担心。”
女子潆潆的淡香袭来,钻入萧璟的鼻尖,撩入他的心弦。
这才是他魂牵梦断的馨香,叫他无法抗拒,甘愿肆意沉沦至死。
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将阿漪姐姐恶狠狠地抱在怀里,倾尽力地将她融入他的骨髓当中。
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倾诉他漫漫的情丝。
然,萧璟只是抬起手,又克制地放下。
他喉咙滚了滚,声音携裹着炙烫幽烈的欲感:“阿漪姐姐,阿璟怕,很怕再也见到你了。”
“阿璟只有你一个了。”
沈漪垂下眼睫,心仿佛被冷水浸泡着,又酸又涨。
阿璟啊……
她语气缓缓,向萧璟承诺道:“阿璟,别怕。”
“我会陪着你。”
火折子已熄灭,洞内黑漆漆。
萧璟的眼眸亮若星辰,他喉咙似哽住了,只艰难地道了一个字:“好。”
沈漪微微吸了一口气,她再次点燃起火折子。
萧璟丹凤眼灼灼,眸底深深映着沈漪。
从她的发髻,延绵至她未施粉黛却如朝霞映雪的玉靥,袅袅娜娜的纤腰。
直至他望见沈漪脚踝的伤口,瞳仁一震,心疼与自责溢于言表:“阿漪姐姐,你受伤了。”
沈漪顺着萧璟的视线望去,她清浅一笑:“无事,不过小伤。”
萧璟却是异常坚定道:“阿漪姐姐,我替你包扎。”
沈漪对上了萧璟有些霸道的目光,怔忪片刻,阿璟在她面前从未有过如此强势的模样。
她愣然点了点头。
半盏茶的功夫后。
篝火明亮,火苗在噼里啪啦地跳跃着。
沈漪坐在石头上,容颜若画,风流蕴藉。
萧璟低垂着眼眸,将沈漪的脚拢在指节修长的大手中。
他知阿漪姐姐生得花容月貌,每一寸皆是冰肌秀骨,就连一双玉足,亦是极美。
心中祟欲在肆意作祟,想,一寸又一寸地亲吻着阿漪姐姐的肌肤。
欲,将她桎梏在怀中,肌肤相抵,极尽缠绵。
萧璟棱骨分明的脸庞绷得紧紧的,胸口在一起一伏着。
他撕下身上的衣袂一角,为沈漪包扎脚踝的伤口。
沈漪樱唇微微抿了抿。
她清眸望着俯下身体的萧璟。
他的眉色深沉如山,目光虔诚专注。
宽厚的掌心淌着炙热的温度,传递至她脚踝上的肌肤,在慢慢游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萧璟放下沈漪的脚,抬起眼,丹凤眼透出沸涌的飓风。
他声音喑哑:“阿漪姐姐,可是好些了?”
沈漪轻轻别开了视线,道:“好多了。”
一时间,两人沉默着,只余着沙沙的呼吸声。
沈漪打破了两人之间略显古怪的沉默,问道:“阿璟,可是有人故意将你引至悬崖边?”
萧璟修长如玉的手指攥紧,洇出了绯红之色,他似不愿再想起亲眼看着沈漪跳崖的场景。
他心脏尚且残留着撕裂的悲恸感,道:“我在狩猎之时,有黑衣人朝着我射来一支箭矢,夹杂着一封书信:沈漪在悬崖边,死生未卜。”
“此黑衣人躲躲藏藏,循着一条隐秘之路,引我至悬崖边,我便看到阿漪姐姐你……”
沈漪眸底澄澈,清涧如雪。
箭矢夹杂书信,正是她逼傅太傅彻底疯狂的一招,他如法炮制用在阿璟身上。
傅太傅疯狂至此,就连阿璟也想杀害。
她望向眉眼湛然若神的萧璟,心间微微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该是把真相告知阿璟了。
阿璟心性至纯至善,若是知道素日里和蔼可亲的太傅竟是面目可憎的刽子手,那该有多难过?
至于贺元帝欲养废子嗣,毒杀发妻这个残忍的事实,对阿璟打击太大,她亦未曾掌握十足的证据,故此,她对阿璟有所隐瞒。
“欲想将我们杀害的幕后主使是傅太傅……”
沈漪语气软柔,将太傅对萧璟阴奉阳违,这几日她与他的角逐厮杀,一一娓娓道来。
萧璟对傅太傅阴奉阳违一事未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似早已洞悉。
他只抓住沈漪几次三番为他筹谋,以身犯险的重点。
心脏,在怦然跳动着。
难以言喻的灼热在燃起,燎原,在沸涌着。
既是欣喜若狂,又是后怕不已。
萧璟尚且还俯下身体在沈漪的足下,丹凤眼透出名为贪恋不止,虔敬诚挚的凉焰。
他薄唇晕染了诱惑的殷红,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阿漪姐姐如此为阿璟筹谋,阿璟不胜欢喜。”
“阿璟愿做你手中锋利的刀,阿漪姐姐想杀谁,阿璟肝脑涂地,至死方休。”
沈漪呼吸凝滞,指尖淌过一股隐秘的酥麻之意。
她心间一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