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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是睡得很好,恬静,乖巧,白嫩的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呼吸平缓而绵长,长而温顺的眼睫跟着吐息轻轻的颤动,像鸦雀乌黑的羽毛,在眼睛下方投下两块圆弧形的倒影。
一直在鼻尖萦绕不散的淡淡血腥味似乎被冲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她身上馥郁的香。
她今日到底为何而来?她和刺客同时出现,究竟是不是一个巧合?
“呼……”
她原本绵长平稳的呼吸突然重了一拍,似是卧得不太舒服了,纤细的眉轻轻一蹙,嫩白的脸颊在手背上来回磨蹭。
她是侧睡着的,衣服被堆在了一起,白色的领口便被扯开了些,一节白皙细腻的脖颈露了出来,缀着几根青丝,不知是不是蒙了月色的缘故,更显得白茫茫一片。
即便他不去想,他的身体已经帮他回忆起方才将她抱在身下的感觉,绵软,无力,缠在他腿处的腰肌有一股柔软的韧性,像一根攀附住磐石的柔嫩柳条。
岑迦南失焦的眼睛暗了暗。
岑迦南喉结微动,无知无觉地收紧了拳,然后缓缓松开,再次收紧,再次松开……
那两扇紧闭的眼睫颤了又颤,然后悠悠睁开,一双黑亮如繁星的眼眸迷迷糊糊地朝他看了过来。
迎上那双干净的眼睛,岑迦南下意识地往右偏了偏头。
那只被视为异类的左眼掩藏进车厢的阴影里。
他再向她看去,她明明撞破了他的窥视,却似乎一点也没被吓着,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抬起手,捂着嘴打了一个秀气的哈欠,然后带着刚睡醒的小鼻音,含含糊糊地对他说:“啊,你怎么才回来呀。”
这句话听起来是这么的暧昧,这么像一个妻子说给丈夫听的,无端端让他心头一颤,岑迦南冷俊的脸色更冷了。
谈宝璐半睡半醒地撑坐了起来,用手背揉着眼皮。
现在这场景其实对她而言,挺稀疏平常。
她飘着的那五年,一刻都不能离岑迦南离得太远。
岑迦南是活人,她是死人,岑迦南能睡觉,她连觉都不能睡。
于是岑迦南睡着的时候,她就继续飘着。
她都已经是一道烟了,也就没必要还讲什么男女有别。
岑迦南的床非常大,她就躺在岑迦南的大床角落里假寐。每次百无聊赖地侧过身来,装进她眼睛中的,就是他挺直的鼻梁,流畅的下颌,还有深邃的眉骨……
她有时候会抬起手,想熨一熨岑迦南紧皱着的眉心。但她是一道魂,她的手指只能从岑迦南的眉眼之间穿过去。
幸好岑迦南睡觉的时间短,绝不贪睡,每日最多三个时辰就就能蓄足精神,这让她无趣的时刻少了很多。
现在她这么恍恍惚惚地突然睁开眼睛,又看见岑迦南,便以为自己还在当阿飘。
谈宝璐打完懒洋洋的哈欠,清醒的意识终于占领了高地。
她缓缓睁大了眼睛……
再睁大了瞳孔……
谈宝璐:“……”
岑迦南已经坐到了主位上。
他坐得很直,左手握拳,抵在唇角,低低咳了一声,“咳……”
谈宝璐牵起裙角,往旁边让,往里面让,将车上的位置让给他,“殿下。”
岑迦南换了一身青色圆领常服减少了他气质里凌冽的那一面,但依旧骄矜清冷,不可接近。他淡声问她:“为何在此等本王?”
谈宝璐撇了撇嘴。她倒是想走,但岑迦南的侍卫就是个死脑筋,说既然殿下命令了呆在这儿,那就不能走,横竖得呆到岑迦南回来再说。
“不是殿下您命令我呆在这儿么?”
岑迦南下颌微紧,没再言语。
谈宝璐低头瞥向岑迦南的手。
岑迦南右手手掌上缠着一块白色的绷带。
他还是受伤了,但手掌上的伤再严重也只是皮肉伤,过几日便可养好,再也不会影响到他拉弓射箭。这说明事情正不断地朝着好的那一面发展。
岑迦南似是察觉了她试探的目色,开口道:“小伤,无碍。”
“哦。”谈宝璐正要扭开头,突然听到岑迦南问她:“你大哥现在在大禹做事?”
“是。”谈宝璐点头答道:“家兄领命在大禹修建大禹岭道。”
那日她在岑迦南卧房听到几位官员谈论大禹岭道。前世她大哥被排挤,源头就是大禹岭道修建款项贪污一事,她想借机在岑迦南面前为大哥说些好话,为之后的大哥入狱谋求点回旋余地。
谈宝璐:“殿下,我大哥谈俞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大好官,他在大禹为官时廉政爱民,两袖清风,为了公事,好久都没回家,甚至到现在都没成亲。”
岑迦南默然听着,突然撩起单薄的眼皮,目光灼灼似刀尖地看了过来,问她:“今日你故意进本王马车,是否已提前知道大禹岭道徭役计划行刺本王之事?”
谈宝璐背后一凉,暗叫大事不好。
岑迦南此人未免太聪慧,一猜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但她很快也冷静下来。她敢肯定,岑迦南现在就是在诈她。
岑迦南是绝对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她与这件事有关,她本就与这件事毫无牵连,她仅仅只是重生提前预知了未来。重生这个原因她当然不可能同岑迦南说,要想将这件事圆过去,还得另找借口。